第二天清晨，潮城卫校口腔班的教室里，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骚动。
男生这边，汪胖子、詹晓阳和黄朝彬的脚上，清一色换上了崭新醒目的“阿耐”牌运动鞋，流畅的线条和独特的标志引得不少男生侧目。
而女生那边，林珊珊、刘小惠，以及稍晚些走进教室的林雅雯，也都穿上了一款鞋面带有独特“五叶草”纹路的“大A”牌运动鞋，款式新颖，颜色亮丽，在素雅的校服衬托下格外养眼。
上课铃还没响，教室里人声嘈杂。昨晚已经在108宿舍登记过的男生们，自然知道这鞋的来历，纷纷用羡慕或讨论的眼神交流着。
而女生们则按捺不住好奇，几个胆子大些的姑娘互相推搡着，最终一起走到了汪胖子的座位旁。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期待：“汪楷，你们这鞋……真好看！是在哪儿买的呀？能不能帮我们也代购一下？”
另一个短发女生紧接着问：“对啊对啊，多少钱一双？”
汪胖子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和一丝紧张，按照昨晚和詹晓阳商量好的说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可靠：“这鞋啊，是托福建那边的厂家直接拿的货，是真标的高仿品，质量绝对有保证，穿着也舒服。价格是200块钱一双。”
他看到女生们脸上露出些许犹豫（毕竟200元对不少学生来说不是小数目），立刻补充道：“不过现在搞团购活动，满五双就送一双！这样算下来，平均每双也就166块钱左右，划算很多。你们可以先回宿舍统计一下想要的同学的鞋码和数量，报给我就行。需要先交66块钱一双作为定金，大概五天左右就能到货。”
女生们听了，脸上露出心动的表情，互相交换着眼色，低声商量起来。
“真标高仿……166一双……好像挺值的？”
“那我们回去问问宿舍其他人！”
“好，汪楷，那我们统计好了再来找你！”
女生们点头应承着，带着兴奋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汪胖子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手心因为激动都有些微微出汗。
他趁讲台上的老师还没注意，偷偷用脚踢了踢前排詹晓阳的椅子腿，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地说：“靠！晓阳，这鞋……这简直是送钱上门啊！”
詹晓阳回过头，看到汪胖子那副既兴奋又努力克制的模样，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眼神里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仿佛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汪胖子看到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里暗想：看来自己还得跟晓阳多学学这份沉得住气的耐力。
上午的课程在一种微妙的、夹杂着对时尚鞋款的关注和讨论的氛围中悄然过去。放学铃响，詹晓阳回到108宿舍，和大家一起吃着班长用奖学金请客的盒饭。
临出门前，他把汪胖子拉到一边，低声交代：“胖子，下午六点，你叫上朝彬，还有小惠、珊珊、雅雯她们三个，老地方吃饭。我下午请假出去了，到时候会赶回来。下午你把女生那边统计好的订单，和男生这边的合在一起，晚上报给我总数，我明天就去下单订货。记得，定金一定要收好，规矩不能破。”
汪胖子连连点头：“明白，晓阳，你放心！”他心里盘算着，晚上这顿饭，怎么也得自己来请客，算是庆祝开门红。
詹晓阳背起早已准备好的背包，提着那个装满抽奖券的红色抽奖箱，快步出了校门，径直走向小屋的方向。
来到楼下小卖部，他掏出电话本，翻找到福建那家合作鞋厂刘厂长的电话号码，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一个带着闽南口音的男声：“喂，你好，哪位？”
“刘厂长您好！我是潮城的詹晓阳，年前跟您联系过，关于学生波鞋的那位。”詹晓阳礼貌地自报家门。
“哦！阿弟啊！新年好新年好！不打扰不打扰，我正好没事。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刘厂长的声音立刻热情起来。
詹晓阳整理了一下思路，语速清晰地说道：“刘厂长，不好意思占用您午休时间。因为我要上课，只能这个点打给您。有几件事想跟您商量：
第一，需要麻烦您把‘大A’和‘阿耐’这两个品牌目前最热销的运动鞋款式，每一款都拍成清晰的彩色图片，标注好型号、颜色和尺码范围，然后制作成精美的产品相册。前期我先要30本。
第二，能不能请您帮忙找几套那种拆卸和组装都比较简单的、摆卖鞋子用的折叠货架？
第三，我明天中午这个时间会正式下单，先订购一百双鞋子作为展示样品。恳请您安排周六班车发货托运，确保周日能到我们潮城。因为我们是学生，周日时间比较方便接货和整理。”
刘厂长一边听一边记录，待詹晓阳说完，立刻爽快地回答：“没问题！晓阳同学，你提的这三点我都能办到！相册和货架我马上安排人准备。鞋子你要哪种品质的？我们这有几种档次。”
詹晓阳回答：“要真标的那种，中等品质的就行。请问多少钱一双？”
刘厂长报价：“中等品质的，出厂价50块一双。”
詹晓阳略一沉吟，用商量的口气说：“刘厂长，我们是学生创业，刚开始本钱不多，您看45块钱一双行不行？我们希望能把价格压下来，让更多同学买得起，以后量大了肯定长期合作。”
刘厂长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似乎欣赏詹晓阳的直爽和谈判能力：“好！晓阳同学，看你们年轻人创业有冲劲，我就给你45一双！希望你们生意兴隆！”
“太感谢您了，刘厂长！”詹晓阳真诚地道谢，接着问，“对了，刘厂长，关于下单的鞋款和尺码，种类比较多，在电话里一一报怕耽误您时间也不准确，您看有没有更便捷的方式？”
刘厂长说：“这样，你把需要的型号、颜色、尺码和数量，用黑笔清楚地写在纸上，然后找个有传真机的地方，把清单传真到我们厂里就行。我把我这边的传真号码和银行账户一起报给你。”
詹晓阳记下了传真号码和银行账号，再次道谢后，挂了电话。他松了口气，第一步沟通很顺利。
接着，他又给黄爸爸打了个电话：“黄叔，明天早上我们在南春桥碰个面吧？我周六有点事要忙，可能没法跟您细聊。”
黄爸爸在电话那头爽快地说：“好的，晓阳！我明白，明天早上南春桥见！”
打完两个重要电话，詹晓阳赶紧跑回小屋，来回两趟，取出了之前做好的鸡蛋促销广告板、几套抽奖用的餐具，以及几双“大A”和“阿耐”波鞋。
然后他拦了一辆三轮车，直奔南郊路口。昨天汪胖子告诉他，那种可拆卸的促销台就是在这附近买的。
他很快找到了那家专卖简易家具和货架的门店，直接买了两张稍大一些的折叠桌（用作主展台）、一张矮一点的桌子（放抽奖箱和奖品），外加五张小折叠椅。付钱时，他多加了十块钱，请店主帮忙把东西送到陈桥市场的鹅肉店。店主欣然答应。
从家具店出来，斜对面正好有一家自行车行。詹晓阳走进去，看中了一辆看起来结实耐用的山地自行车，这是一等奖的奖品，一问价格，要700多块！便咬牙买了下来。付了钱，他同样请车行老板帮忙把车送到陈桥市场鹅肉店，并安装调试好。
办完这些，他已经有些疲惫，但时间紧迫。他又坐车来到大姐的出租屋，叫上大姐和霞姐，三人一起打了辆三轮车，赶往陈桥市场小姨的店里。
到了店里，时间还早，市场里人流稀疏，小姨也刚开门不久。詹晓阳赶紧为双方介绍：“小姨，这两位是小惠的姐姐，大姐和霞姐。大姐，霞姐，这是小姨，这家店的老板，以后要多靠小姨照应。”
小姨热情地招呼：“哎呦，两位姑娘来啦！别客气，以后就当自己家一样！”
正说着，之前订购的折叠桌椅和那辆崭新的山地车也陆续送到了。紧接着，姑父安排人送来的六大箱鸡蛋礼盒也准时抵达。小小的店门口顿时堆满了物资。
詹晓阳立刻开始布置和讲解。他先对大姐说：“大姐，明天一早六点多，你们到店后第一件事就是摆台。把这几张桌子支起来，把鸡蛋礼盒和这些奖品（指着山地车、运动鞋等）都摆上去，展示出来。”
“第二步，把这些广告板插在桌子旁边显眼的位置，让来往的客人都能看到。”
“第三步，大姐您会说潮汕话，刚开始的时候，您就照着广告板上写的词喊就行。一定要突出明天是三八妇女节，我们搞活动送大礼，把客人都吸引过来。”
“第四步，分工。霞姐主要负责帮顾客装鸡蛋、收钱、找钱。大姐您主要负责吆喝和引导顾客抽奖。记住，我们的抽奖是百分之百中奖的！这一点一定要大声喊出来，这是最大的吸引力！顾客买完鸡蛋付了钱，就引导他们去抽奖。抽完奖，还可以顺便提醒他们，今天买陈姨家的鹅肉，也可以凭购物小票参加抽奖！”
“第五，明天刚开始，你们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放不开，这很正常。我已经跟小姨说好了，她会先帮你们喊几声开个头，带带气氛。后面你们自然发挥就行。不过大姐，您也别太用力喊，注意保护嗓子，呵呵。明天你们就能亲眼看到，什么叫‘一天的收入顶过去一个月’！”
詹晓阳顿了顿，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最后一点，是关于怎么分钱的事。咱们亲是亲，财是财，还是先说清楚好，也免得以后有误会。我之前忙忘了，现在补上。我们卖鸡蛋的利润，当天结算，扣除鸡蛋成本、奖品摊销等所有开支后，剩下的纯利润，这样分配：霞姐你占20%。比如今天赚了500块，你就能分100块，有没有问题？”
霞姐连忙摇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没有没有！这太好了！”她在老家工厂打工，一个月都挣不到三百块。
“大姐，您占40%。同样今天赚500，您分200，有没有问题？”
大姐也用力点头：“没问题！晓阳，你安排就是！”
“剩下的40%，交给小惠，由她来负责我们这边相关的开支和分配。”詹晓阳说完，看着两人，“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大姐和霞姐异口同声。
接着，詹晓阳让大姐和霞姐动手，把促销台展开，他手把手地教她们怎么把鸡蛋礼盒堆出好看的“堆头”，怎么摆放奖品更吸引人眼球，讲解得非常耐心细致。
休息的间隙，詹晓阳又找到小姨，诚恳地说：“小姨，明天一早还得麻烦您，先在鸡蛋摊前帮她们吆喝几声，带带气氛。她们刚从老家出来，脸皮薄，可能会害羞。”
小姨满口答应：“放心吧晓阳！包在我身上！”她看着詹晓阳忙前忙后、指挥若定的样子，又看看那边正在认真练习摆台的大姐和霞姐，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问：“晓阳，这两位……都是你家小惠的姐姐？是你的大姨子吧？”
詹晓阳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嗯，是的。”
小姨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个好小子！可真行！”语气里满是赞赏。
一切都交代、演练妥当，天色已经擦黑。詹晓阳看了看手表，惊呼一声：“坏了，得快回学校了！”
大姐连忙说：“晓阳，你下午是请假出来的吧？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吃饭我们自己解决就行，你不用管我们。”
詹晓阳心里一暖，点点头。临走前，他又想起一件事，掏出一些零钱给大姐：“大姐，晚上你们回去的时候，顺便买包水果糖或者小零食。明天做生意，万一遇到几分几毛找不开零钱的情况，就给客人一两颗糖抵一下，客人一般都不会计较，还觉得你们会做生意。”
大姐和霞姐听了，都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周到实用，连连称是。
詹晓阳终于赶在六点前回到了南春桥市场。他先回小屋放好东西，又特意挑了三双不同颜色的女款“阿耐”运动鞋，用袋子装好，然后匆匆赶到常去的那家大排档。汪胖子、黄朝彬、刘小惠、林珊珊、林雅雯五人已经到齐，菜也刚好上桌。刘小惠体贴地把用开水烫洗好的碗筷递到詹晓阳面前。
汪胖子一脸神秘和兴奋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晓阳！你猜猜，下午女生那边给我报了多少双鞋的订单？”
詹晓阳看着他那藏不住笑意的脸，摇了摇头。
“三个宿舍，加起来45双！”汪胖子几乎是咬着耳朵说出来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
詹晓阳伸出大拇指，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拿起筷子：“大家都饿了，先吃饭，边吃边聊。”他实在是又累又饿，暂时不想多说话。
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热汤，詹晓阳感觉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一些。他放下筷子，看了看在座的核心伙伴，语气认真地说：“趁着大家都在，我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波鞋这个生意，点子是我出的，但具体的运营和销售，我打算主要交给胖子你来负责。就像去年的鹅肉生意，主要是朝彬在帮忙打理一样。以后到了江城，那边的新业务，我初步设想是由你们三位女生（他看向刘小惠、林珊珊、林雅雯）来挑大梁。”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在座的各位都是自己人，心里有数就行，暂时不要对外说。你们几位女生平时也可以帮忙在同学中推广波鞋，得到的利润，可以和胖子对半分。胖子，你觉得这样行吗？”
汪胖子立刻点头：“行！当然行！大家一起赚钱！”
刘小惠、林珊珊、林雅雯三人则听得有些发愣。尤其是“等到江城的新业务”这句话，让她们感到惊讶，现在离去江城学习还有一年多，詹晓阳竟然已经把那么远的事情都规划好了？这种深谋远虑，让她们在惊讶之余，也对未来充满了莫名的期待。
接着，詹晓阳又安排了周六、周日分两批人马去小姨店帮忙促销鸡蛋的事情，大家都爽快地答应了。
汪胖子拍着胸脯说：“卖鸡蛋？不是我跟你们吹，经过年前在百货大楼的锻炼，现在没人比我更在行！哈哈！”
最后结账时，汪胖子果然抢着付了钱，脸上乐呵呵的，显然下午的订单让他信心倍增。
吃完饭，大家喝着店家提供的免费茶水休息。詹晓阳拿出刚才带来的袋子，取出三双崭新的女款“阿耐”运动鞋，分别递给刘小惠、林珊珊和林雅雯。
“明天就是三八妇女节了，”詹晓阳笑着说，“这是我们哥几个的一点心意，送给三位女神的节日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虽然话说得漂亮，但三个女孩心里都明白，这主要是詹晓阳的心意。林雅雯接到鞋子，脸上是意外又惊喜的表情；刘小惠则是带着点小骄傲的甜蜜；而林珊珊接过鞋子，心情最为复杂，有惊喜，有感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只是低着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一行人聊着天，迎着渐浓的夜色，嘻嘻哈哈地走回卫校。
尽管等待他们的是枯燥的晚自习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