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公司门口,阳光斜照,在光洁的台阶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吴所畏独自坐在台阶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目光放空,怔怔地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连池骋走近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
“畏畏,”
池骋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伴随着一丝淡淡的烟草气息,
“干嘛呢?这么冷,怎么不进去?”
他说着,又吸了一口指间夹着的烟,白色的烟雾在清冷的空气里袅袅散开。
吴所畏被他的声音唤回神,转过头,看到池骋,脸上立刻漾开笑意。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我等你呢!”
池骋看着他被冻得微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泛起一阵心疼,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哎,畏畏,你别动啊!”
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郑重。
吴所畏虽然不明所以,还是依言站定,好奇地看着他。
只见池骋熟练地弹了弹烟灰,然后用那只夹着烟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吴所畏头顶上方缓缓绕了一圈。
缭绕的青烟如同无形的丝带,在吴所畏发间盘旋、缠绕,构成一个短暂的、带着烟草特有气息的守护结界。
做完这个动作,池骋将烟递到吴所畏唇边,示意他吸一口。
吴所畏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涌入喉咙,他微微蹙眉,然后略显得意地、熟练地从鼻腔里缓缓吐出两道烟柱,动作带着点少年人学坏的痞气,却又莫名可爱。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那双清澈又困惑的眼睛,望向池骋:
“你这神神叨叨的,是干啥呢?”
池骋伸手,掌心温暖,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温柔,解释道:
“祈福。这是我们老家那边的老规矩,给家里小孩儿驱邪保平安的,盼着他无病无灾,顺顺当当。一般手边没有香的时候,就用烟来代替,心诚则灵。”
“哦……”
吴所畏拉长了声音,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故意反驳,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池骋闻言,低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
“你在我这儿,永远都是。”
这句话他说得无比自然,却比任何情话都来得笃定和温暖。
一阵凉风吹过,吴所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走了,进去吧,外边冷。”
池骋不再多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牢牢握住了吴所畏微凉的手,牵着他转身走向公司大门。
他的手掌宽厚而干燥,带着灼人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吴所畏指尖的凉意。
“吴总、池少!”
前台姑娘看见两人,立刻扬起职业化的甜美笑容打招呼。
然而,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被那两只紧紧交握、自然垂落的手吸引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吴所畏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道目光,脸颊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手指,想悄悄把手抽回来。
这种在熟人面前的亲密,总让他觉得有点害羞。
可他刚一动作,池骋就像是洞悉了他的心思,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指,将他的手更牢固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牵着他,目不斜视、大大方方地朝着电梯走去,仿佛向全世界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吴所畏慵懒地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神情难测的池骋,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你准备怎么对付汪硕?”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池骋没有立刻回答,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陶瓷杯,眼神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深邃而冰冷。
半晌,他才缓缓抬起眼皮,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不是一直号称内娱顶流么?”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那我就把他从那个位置上,亲手拉下来。”
吴所畏闻言,微微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歪着头,脸上带着点戏谑又探究的神情:
“啧啧……你这招可真是攻心啊。果然,最了解的人,才知道往哪里捅刀子最痛。”
他话锋故意一转,带着点挑衅的意味,拉长了语调,
“但是……池大少,对着那张曾经让你倾心的脸,你真舍得下这么狠的手吗?”
池骋的目光倏地扫过来,那眼神深邃、危险,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吴所畏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了某些在办公室里发生的“惨痛”教训。
他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脸上堆起讨好的笑,从善如流地认怂:
“哥,我错了!”
他可不想成为全公司茶水间里经久不衰的八卦话题。
“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做呢?”
吴所畏收敛了玩笑,换上了认真的语气。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
池骋收回视线,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自有安排。”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吴所畏应道。
发姐推门而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干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
“吴总,有个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她说着,目光扫过池骋,微微点头致意。
“坐下说。”
吴所畏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发姐坐下,斟酌着开口:
“是关于郑小鱼的。我们这边观察到,他和他那部新剧的对手戏男演员……关系似乎过于亲密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很可能在谈恋爱。您看,我们是否需要出面干预一下?”
“啊?”
吴所畏明显愣了一下,有些诧异,
“郑小鱼?他……我记得他之前交往的都是女朋友,是直的啊?”
发姐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奈:
“据我们了解,他之前的情感经历确实是异性恋。但这次……可能是在剧里投入太深,
因戏生情,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这种情况在圈内也不是没有先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采取什么措施?”
吴所畏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池骋,眼神复杂,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很快,他收回视线,语气变得平静而坚定:
“不用干预,随他去吧。”
他看着发姐,眼神清澈而通透,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种经历过后的豁达与包容。
“你只需要私下提醒他一下,注意保护隐私,谨慎行事,别被狗仔拍到实锤,给公司和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行。”
吴所畏补充道。
“好的,吴总,我明白了。”
发姐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池骋便开了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的风险评估意识:
“你可真是够大度的。别家经纪公司对旗下艺人,尤其是上升期的艺人,谈恋爱都是明令禁止,更何况还是同性情侣!
一旦被曝光,你想过会对他的事业、对公司造成多大的舆论冲击和负面影响吗?”
吴所畏转过身,迎着池骋的目光,眼神异常明亮和坚定,他缓缓说道:
“爱本就稀缺,何必在意性别。”
他语气笃定,像是在说郑小鱼也像是在说自己和池骋。
“郑小鱼那孩子,我看着踏实,有分寸,也懂进退。我相信他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和事业。我也该给他这份信任和空间。”
——
吴妈妈提着刚从市场买回的菜,缓缓走回老宅。
她放下菜篮,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她打开抽屉,拿出那本早已泛黄的日记本。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开了记忆的闸门。
那些被她刻意深埋、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往,如同黑白默片般,一帧帧、带着无声的喧嚣,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复苏、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