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指尖的血珠滴落在沉渊谷底的青石板上,溅起的声响在空旷的地穴里撞出三重叠音,竟与那血玉缠丝锁崩裂时的脆响隐隐相合。他踉跄着扶住身旁冰冷的岩壁,掌心触到的不是粗糙的石面,而是一道刻满繁复纹路的青铜门——方才锁碎的瞬间,谷底中央的地面轰然下陷,这道被尘沙掩埋了不知多少年的门扉,正泛着幽绿的磷光,将他周身的血雾染得如同鬼火。
“咳咳……”喉间的腥甜还未散去,林锐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本该缠着血玉缠丝锁的红绳印记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细密的血痕,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锁里钻出来,顺着血脉往心口钻。他猛地按住胸口,指尖传来的悸动让他心头一紧——那是龙纹玉佩的温度,此刻竟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肤发麻。
“沈渊……这锁碎了,你在哪?”林锐的声音在谷底回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想起上一章最后看到的画面:沈渊被锁中窜出的黑影拖入沉渊,那黑影浑身裹着黑雾,指尖的利爪泛着蓝汪汪的毒光,而沈渊腰间的骨笛在挣扎中掉落在地,此刻正静静躺在青铜门左侧的石台上,笛身上的七孔里,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
林锐强撑着伤势挪到石台边,弯腰去捡那支骨笛。指尖刚触到笛身,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他猛地缩回手,却见骨笛上的纹路突然亮起,七道红光顺着笛孔盘旋而上,在空中凝成一行古篆——“骨笛引魂,血门开幽”。
“引魂?”林锐皱眉,他记得沈渊说过,这支骨笛是上古巫器,能唤来地脉中的阴魂,可此刻沉渊谷底除了他,连只飞虫都没有。他正疑惑,青铜门上的纹路突然开始转动,那些原本杂乱的线条竟慢慢拼成了一幅地图,地图中央的位置,赫然是龙都中心的鼓楼旧址,而地图边缘,画着一个与血玉缠丝锁一模一样的图案,图案下方刻着“锁碎魂散,玉归原处”八个小字。
“玉归原处……难道说,血玉缠丝锁的碎片要放回鼓楼?”林锐刚想细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身,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地穴顶端的裂缝中跳下来,落地时轻盈得像片羽毛,正是三天前与他在沈府别院见过的神秘女子——苏晚。
苏晚穿着一身玄色短打,腰间别着一把三寸长的匕首,匕首柄上镶嵌的墨玉与她眼底的寒光相映。她看到林锐手腕上的血痕,瞳孔微微一缩:“血玉锁碎了?你把沈渊弄丢了?”
“我没弄丢他!”林锐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是锁里的黑影把他拖走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晚没有回答,反而走到青铜门前,指尖在门上的纹路里轻轻划过,动作熟稔得像是来过无数次。“这道青铜门是‘幽都入口’,沈渊被拖进去的,是地脉阴河。”她回头看向林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血玉缠丝锁本是用来镇住阴河入口的,你现在把锁弄碎了,不出三个时辰,龙都的地脉就会翻涌,到时候整个城里的人都会被阴气压得喘不过气,尤其是鼓楼附近,那里是地脉的眼,最先出事。”
林锐愣住了,他没想到血玉锁的作用这么关键。“那我该怎么办?沈渊还在阴河里,我必须救他出来。”
“救他?”苏晚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龟甲,龟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阴河里的水是千年寒冰所化,普通人进去连三息都撑不住,沈渊能撑到现在,全靠他腰间的骨笛。但骨笛的灵力只能撑一个时辰,你要是想进去,得先找到‘血玉碎片’,把它们嵌回青铜门上的凹槽里,暂时稳住阴河的寒气,否则别说救沈渊,你自己都会变成冰雕。”
林锐看向青铜门,果然在门中央看到七个深浅不一的凹槽,每个凹槽的形状都与血玉锁崩裂时飞溅的碎片吻合。“可碎片散落在沉渊里,怎么找?”
“不用找。”苏晚将龟甲放在石台上,龟甲上的符文突然亮起,“血玉锁是用沈家人的血炼的,你手腕上有沈渊的血印,只要催动龙纹玉佩,碎片会自己找上门来。”
林锐想起掌心发烫的龙纹玉佩,连忙将它掏出来。玉佩上的龙纹此刻正泛着金光,他按照苏晚说的,将玉佩贴在手腕的血痕上,闭上眼睛默念沈渊的名字。片刻后,他听到四周传来“叮叮当当”的轻响,七片指甲盖大小的血玉碎片从黑暗中飘来,稳稳地落在青铜门的凹槽里。
碎片刚嵌进去,青铜门就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门上的纹路开始发光,原本泛着幽绿的磷光渐渐变成了暖黄色,地穴里的寒气也消散了不少。苏晚松了口气:“好了,现在阴河的寒气被稳住了,你可以进去了。但记住,阴河里的阴魂会幻化成你最在意的人,千万别被它们迷惑,跟着骨笛的声音走,它会带你找到沈渊。”
林锐点头,捡起石台上的骨笛。笛身的寒意已经散去,反而带着一丝温暖,像是沈渊的体温。他刚要迈步走向青铜门,苏晚突然拉住他的胳膊:“等等,这个给你。”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香囊里装着晒干的艾草和朱砂,“阴河里的阴虫怕艾草的气味,朱砂能驱邪,你带在身上,能保你一命。”
林锐接过香囊,塞进怀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你,苏晚。”
苏晚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沈渊。他要是死了,没人能解开龙都的地脉之谜。”说完,她推了林锐一把,“快进去吧,时辰不多了。”
林锐不再多言,转身推开青铜门。门后是一条漆黑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着发光的夜明珠,照亮了脚下蜿蜒的石阶。他握紧骨笛,顺着石阶往下走,越走越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铁锈和腐叶混合的味道。
走了大约一刻钟,通道突然变得开阔,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泛着深蓝色的光,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正是苏晚说的阴河。河面上飘着几片残破的荷叶,荷叶上坐着几个半透明的人影,他们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林锐……”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河对岸传来。林锐猛地抬头,只见河对岸站着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子,长发及腰,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正是他已故的母亲。
“娘?”林锐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一步。就在这时,怀里的香囊突然发烫,骨笛也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他瞬间清醒过来——苏晚说过,阴魂会幻化成他最在意的人。
“你不是我娘。”林锐握紧骨笛,指尖的力道让笛身微微颤抖,“我娘已经去世三年了,你到底是谁?”
白衣女子的笑容瞬间变得扭曲,她的脸开始融化,露出一张青灰色的鬼脸,长着长长的獠牙:“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肯过来,那我就把你拖过来!”她说着,伸出长长的爪子,朝林锐抓来。
林锐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同时将骨笛凑到嘴边,按照沈渊之前教他的指法,吹响了第一个音。笛声尖锐而清亮,像是一道利剑,直刺向鬼脸的眉心。鬼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河面上的啜泣声也随之停止,那些半透明的人影抬起头,露出一张张空洞的脸,他们朝着林锐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林锐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走,骨笛的声音在阴河里回荡,驱散着周围的阴魂。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林锐看到前方的河面上漂着一艘小船,小船是用黑色的木头做的,船头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斗笠下的脸被阴影遮住,只能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骨笛——正是沈渊的那支!
“沈渊!”林锐激动地大喊,朝着小船跑去。
戴斗笠的人转过身,缓缓摘下斗笠。看到那张脸,林锐的脚步突然顿住——那不是沈渊,而是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对方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沈渊的骨笛?”林锐握紧骨笛,警惕地看着对方。
“我是谁?”红衣人轻笑一声,声音与沈渊一模一样,“我是沈渊的影子,是他藏在心底的欲望。你想救他?可以,只要你把龙纹玉佩给我,我就带你去找他。”
林锐心里一沉,他知道龙纹玉佩是沈渊的传家宝,也是解开地脉之谜的关键,绝不能给对方。“你休想!沈渊在哪?”
“敬酒不吃吃罚酒。”红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他从腰间抽出骨笛,吹响了一个诡异的音符。河里的水突然开始翻涌,无数只青灰色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朝着林锐抓去。
林锐连忙吹响骨笛,两道笛声在空中碰撞,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周围的阴魂被震得魂飞魄散,河里的手也缩回了水里。红衣人显然没想到林锐能吹响骨笛,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没想到你还真有点本事,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匕首上刻着与青铜门相同的纹路。“这是‘断魂匕’,能斩断人的三魂七魄,今天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红衣人纵身一跃,朝着林锐扑来。林锐侧身躲开,同时将骨笛横在胸前,笛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的音符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像是阳光穿透乌云,照亮了阴河的每一个角落。红衣人被笛声震得后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不可能……你怎么能催动骨笛的阳刚之力?”红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林锐,“这骨笛是用阴骨做的,只能用阴气催动,你明明是个活人,怎么会……”
林锐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吹出阳刚之力的笛声,只觉得掌心的龙纹玉佩越来越烫,像是在给骨笛输送力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伤害不了我,更伤害不了沈渊!”
他说着,加大了吹笛的力度。笛声越来越响,红衣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随着红衣人的消失,小船也开始慢慢融化,露出了藏在船底的沈渊。
沈渊躺在河面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是被阴河的寒气冻得不轻。林锐连忙跳进河里,将沈渊抱起来。河水冰冷刺骨,他怀里的香囊发出一阵暖意,护住了他和沈渊的身体。
“沈渊,醒醒!”林锐拍着沈渊的脸,焦急地喊道。
沈渊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林锐,虚弱地笑了笑:“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快……快带骨笛走……”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林锐将沈渊背起来,转身朝着通道口走去,“苏晚在上面等我们,我们先出去再说。”
沈渊靠在林锐的背上,气息微弱:“苏晚……她是不是给了你一个香囊?那是……沈家的传家宝,能驱邪避寒……她怎么会有……”
“我不知道,她说是帮你。”林锐脚步匆匆,“你先别说话,保存体力,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就在这时,通道突然开始摇晃,墙壁上的夜明珠纷纷掉落,摔在地上碎成了粉末。沈渊脸色一变:“不好!阴河的地脉开始翻涌了,青铜门撑不住了,我们得快点!”
林锐加快了脚步,背着沈渊往通道口跑。刚跑了几步,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阴河的水开始上涨,朝着他们涌来。林锐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往前跑,就在河水即将淹没他们的时候,他终于跑出了通道,看到了站在青铜门外的苏晚。
“快!关上青铜门!”苏晚大喊着,将一块巨大的石头推到门边。
林锐连忙放下沈渊,和苏晚一起推石头。青铜门缓缓关上,将汹涌的河水挡在了门后。三人都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咳咳……还好赶上了。”沈渊咳嗽着,脸色依旧苍白,“林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变成阴河的水鬼了。”
“我们是朋友,谢什么。”林锐笑着说,从怀里掏出香囊,“对了,苏晚,你怎么会有沈家的传家宝?你和沈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晚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是沈渊的姐姐,沈清。”
“姐姐?”林锐和沈渊都愣住了。
沈清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的形状与沈渊的龙纹玉佩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黑色的。“二十年前,沈家遭人陷害,父亲被污蔑通敌叛国,满门抄斩。我当时才五岁,被奶娘偷偷抱走,逃到了乡下。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机会为沈家报仇,也一直在找沈渊。直到三年前,我在龙都看到了他,知道他还活着,就一直暗中保护他。”
沈渊的眼睛红了,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姐姐。“姐姐……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怕连累你。”沈清的声音有些哽咽,“陷害沈家的人是当今的镇国公,他权势滔天,我要是暴露了身份,不仅我活不了,你也活不了。这次血玉缠丝锁碎了,地脉翻涌,镇国公肯定会趁机动手,我们必须在他之前找到沈家的传国玉玺,只有玉玺能证明父亲的清白,也能稳住龙都的地脉。”
“传国玉玺?”林锐皱起眉头,“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沈家有传国玉玺?”
“那是因为玉玺被藏在了鼓楼的地宫里。”沈清站起身,走到青铜门前,指着门上的地图,“你看,这地图中央的鼓楼旧址,下面有一座地宫,玉玺就藏在那里。血玉缠丝锁原本是用来锁住地宫入口的,现在锁碎了,地宫的入口应该已经打开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鼓楼,拿到玉玺,否则镇国公的人先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沈渊也站起身,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眼神却很坚定:“好,我们现在就去鼓楼。林锐,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我本来就是来龙都查案的,现在案子和沈家的事搅在了一起,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林锐拍了拍沈渊的肩膀,“不过我们得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现在的身体根本撑不住赶路。”
沈清点了点头:“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在城外的破庙里,我们先去那里休整一下,明天一早再去鼓楼。”
三人不再耽搁,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沉渊谷底,朝着城外的破庙走去。一路上,林锐看着身边的沈渊和沈清,心里感慨万千——原本只是一场简单的查案,没想到牵扯出了这么多的秘密,沈家的冤案、镇国公的阴谋、传国玉玺的下落……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凶险。
到了破庙,沈清生了一堆火,烤了几个红薯。三人围坐在火堆旁,吃着红薯,聊着这些年的经历。沈清告诉他们,镇国公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传国玉玺,因为玉玺不仅能证明沈家的清白,还能调动龙都的禁军,只要拿到玉玺,他就能篡夺皇位。而血玉缠丝锁和骨笛,都是打开地宫的钥匙,镇国公之所以一直没对沈渊动手,就是想从他手里拿到这两件东西。
“那之前拖你进阴河的黑影,就是镇国公的人?”林锐问道。
沈渊点了点头:“应该是。他叫‘影煞’,是镇国公的手下,武功高强,能操控阴魂。这次他故意引我去沉渊,就是想让我打开青铜门,找到地宫的入口,没想到被你打乱了计划。”
“看来镇国公已经迫不及待了。”沈清的脸色凝重,“我们明天去鼓楼,一定要小心,影煞肯定会在那里等着我们。”
林锐握紧了手里的骨笛,眼神坚定:“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人收拾好东西,朝着龙都的鼓楼旧址赶去。鼓楼旧址位于龙都的中心,因为年久失修,只剩下一座残破的塔楼,周围杂草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