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渊接过鸡毛信的瞬间，我在轿子里清晰地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那声音很轻，却像根针，刺破了周遭的喧嚣。我掀起轿帘一角，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红绸喜服衬得他下颌线愈发凌厉，可眼里的担忧藏不住，像被乌云遮了一半的日头。
“怎么了？”我轻声问，指尖攥紧了嫁衣的衣角。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把信笺凑到眼前，阳光太烈，他微微蹙眉的样子落在我眼里，竟比西北急报四个字更让人不安。周围的乐声不知何时低了下去，波斯舞姬的旋转慢了半拍，连白象都扬起鼻子长鸣一声，像是在呼应这突如其来的凝重。
“西北守军来报，蛮族趁咱们办婚礼，突袭了三个哨所。”楚景渊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过……”他话锋一转，突然伸手掀起轿帘，目光落在后面跟着的医学院队伍里，“苏湄，你过来。”
苏湄愣了一下，举着“女子亦可执医杖”的牌子跑过来，浅绿褂子沾了点尘土，却笑得一脸明亮：“将军，啥事？”
“你之前说，想跟阿古拉成亲，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日子？”楚景渊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我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如就今天。”
我和苏湄同时愣住。阿古拉是蒙古来的医学生，性格爽朗，跟苏湄在药圃里拌嘴拌了三年，谁都看得出那是欢喜冤家。可现在？在我的婚礼上？
“将军你疯了？”苏湄的脸瞬间红透，手里的牌子都差点掉了，“今天是楚姑娘的大日子，我怎么能……”
“谁说只能有一个新娘？”我突然开口，嫁衣的金线在阳光下晃了晃，“苏湄，你忘了咱们医学院的规矩？要耀就一起耀，要闯就一起闯。既然蛮族想趁乱搞事，那咱们就偏要办得更热闹，让他们看看，咱们不仅不怕，还能双喜临门！”
楚景渊眼里的笑意炸开了，像撒了把金粉：“我就知道你会同意。阿古拉呢？让他滚过来换喜服！”
人群里爆发出更响的欢呼，比刚才热烈十倍！阿古拉穿着半旧的皮袍挤过来，脸膛红得像庙里的关公，手里还攥着个刚挖的防风根：“我……我还没准备聘礼啊！”
“聘礼我出！”张嫂子的大嗓门从后面传来，她举着个账本冲过来，“同济行刚到了批新药材，就当给你的！苏湄的嫁妆我也包了，那套新做的药碾子，不是早就盼着了吗？”
“喜服我有！”青禾抱着个箱子挤过来，里面竟是两套一模一样的浅绿嫁衣，袖口绣着药草，“我早看阿古拉不顺眼了，偷偷给你们备了半年，就等这一天！”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却乱得那么让人欢喜。波斯舞姬拉着苏湄去补妆，罗马工匠把剩下的琉璃片往另一顶喜轿上贴，楚景渊让人把编钟搬到院子中央，说要亲自敲《关雎》，连那匹白象都被姑娘们披上了红绸，成了两顶喜轿的“开路先锋”。
我看着苏湄红着脸被推进另一顶轿子里，看着阿古拉笨手笨脚地被人套上喜袍，突然觉得这场婚礼比原来更像样了。原来“空前绝后”不是指排场有多大，而是指我们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用谁让着谁，不用谁将就谁，女子的幸福，从来不是独一份的。
吉时快到的时候，我和苏湄并排站在医学院门口，两顶喜轿并排停着，像两只展翅的凤凰。楚景渊和阿古拉站在对面，一个红袍耀眼，一个皮袍混搭着喜服，笑得同样傻气。
可就在礼乐响起，我们准备跨火盆的时候，楚景渊腰间的玉佩突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玉佩，脸色突然变了——那玉佩的裂缝里，竟夹着张极小的字条，是用密写药水写的。
“怎么了？”我轻声问。
他没说话，只是把字条凑到阳光下，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沉了下去，像被泼了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