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三尊清障者的残骸如同沉默的墓碑,警示着“观察者”的威胁如影随形。联合舰队——人类的铁血方舟与星灵族的“逐光者”号,在短暂的紧急修整后,便依照林夜从清障者残骸和火种密钥中获得的新航线,朝着那片被称为“迷途之海”的混乱星域开始了跃迁。
这一次的航行,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并非依靠引擎的蛮力撕裂空间,而是借助火种密钥提供的、仿佛契合宇宙脉络的微妙路径,进行着一种更接近“滑行”的迁跃。舰队如同游鱼穿梭于暗流,巧妙地规避开那些足以撕裂恒星的天然时空褶皱和维度陷阱。
舰桥内,林夜静立于观景窗前,外界是光怪陆离、色彩扭曲的迁跃通道。他体内混沌星核缓缓旋转,不仅消化着之前规则之战的收获,更与掌心的火种密钥(编号VII)产生着持续而细微的共鸣。这枚来自铁血帝国的遗产,仿佛一个沉默的导师,正将它蕴含的、关于这片“生命摇篮”的古星图数据和物理规则认知,一点点地融入林夜的感知体系。
“我们正在穿越‘寂静回廊’,”艾瑟拉大祭司的精神波动传来,带着一丝惊叹,“这是我族古老传说中提及,但从未有先辈能安全通行的险地。按照密钥指引的这条航道,空间乱流的强度降低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这简直……是神迹。”
“不是神迹,是更高层次的知识。”林夜平静回应,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迁跃的光影,看到航道之外那狂暴的、足以湮灭万物的混沌乱流。“观察者将文明视为试验品,圈定牢笼,但它们也无法完全掌控宇宙所有的奥秘。这‘迷途之海’中的安全路径,便是规则本身的‘缝隙’。”
就在这时,火种密钥轻微震动,传递出一段新的信息流。林夜眼神微动。
【检测到前方0.5光年处存在微弱文明信号残留……信号特征分析:非“观察者”造物,非荒牙族,非星灵族,符合数据库中存在概率低于0.001%的“漂流文明”特征。信号源极度衰弱,疑似濒临灭绝。】
【附加信息:该信号源坐标,与星图标记的γ-ξ-θ区域存在部分重叠。可能存在关于“万象回廊”或“寂静领主”的间接信息。】
一个濒临灭绝的未知漂流文明?就在目标区域附近?
林夜立刻将这一信息共享。
“漂流文明?”霍震岳眉头紧锁,“在‘观察者’的眼皮底下,除了我们这些被标记的试验品,还有其他文明能存活下来?还偏偏在‘万象回廊’入口附近?这会不会是陷阱?”
贞德感应着信息流中那份“极度衰弱”的描述,圣洁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怜悯:“无论是否是陷阱,一个文明濒临灭绝,若有可能,我们不应袖手旁观。而且,他们或许真的掌握着关键信息。”
艾瑟拉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迷途之海’环境极端,能在这里存续的文明,哪怕即将消亡,也必然有其独特之处。他们的知识,或许能帮助我们应对‘寂静领主’。”
林夜略一沉吟,做出了决定:“改变航向,前往信号源。保持最高警戒等级。”
铁血方舟和逐光者号微微调整方向,脱离了原有的安全航道,如同两柄利剑,刺向那片连星光都显得黯淡扭曲的未知空域。
半个标准日后,舰队冲出了迁跃通道。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目睹者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震撼与悲凉。
这里没有璀璨的星河,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缓慢旋转的暗色星云,如同宇宙的伤疤。星云中充斥着破碎的行星残骸、扭曲的金属造物碎片、以及冻结的冰川和诡异的能量尘埃。一切都死气沉沉,唯有中央区域,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亮光,如同风中残烛,正是那文明信号的来源。
随着舰队靠近,那亮光的真容逐渐清晰。
那并非一颗行星,而是一艘……船。
一艘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船!它的规模甚至超过了小行星,船体由某种暗哑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金属铸造,布满了漫长的岁月和惨烈战斗留下的创伤。无数巨大的裂口贯穿船体,可以看到内部冻结的城市废墟和断裂的骨架。它静静地悬浮在星云中央,像一头搁浅在死亡沙滩上的洪荒巨鲸。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艘巨舰的舰首,竖立着一座高塔,塔顶镶嵌着一块巨大的、但已经布满裂纹、光芒极其黯淡的水晶。那微弱的信号,正是从这块水晶中发出的。
“这是……‘方舟’?!”艾瑟拉失声惊呼,精神波动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传说中,某个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远古文明,为了躲避无法抗拒的灾厄,举族迁移时所建造的终极星舰!没想到……竟然有一艘搁浅在这里……看它的破损程度,恐怕已经漂流了亿万年……”
“方舟文明……”林夜凝视着那艘死寂的巨舰,混沌星核能感受到那弥漫在虚空中的、浓郁到化不开的绝望与不甘。这艘船,曾经承载着一个文明的最后火种,却最终未能抵达彼岸,永远沉寂于此。
就在这时,那舰首高塔上黯淡的水晶,仿佛感应到了外来者的靠近,突然回光返照般,猛地闪烁了几下!一道微弱得几乎随时会熄灭的精神波动,如同垂死者的呢喃,艰难地跨越虚空,传入林夜和艾瑟拉这种精神感知敏锐者的意识中:
“……后来者……是……希望……还是……终结……”
“……灯塔……将熄……守夜人……即将……永眠……”
“……小心……寂静……它……无处不在……”
“……知识……在……核心……数据库……取走……它……然后……离开……”
精神波动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与解脱的意味,随后便彻底沉寂下去。那高塔上的水晶,光芒又黯淡了几分,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它称自己为‘守夜人’……”贞德眼中流露出哀伤,“守护着这艘方舟最后的痕迹,等待着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后来者……它希望我们取走知识,然后离开,似乎这里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无处不在的寂静……”霍震岳咀嚼着这个词,浑身肌肉绷紧,“指的是‘寂静领主’吗?难道那家伙已经察觉到我们了?”
林夜没有回答,他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向着那艘死寂的方舟蔓延而去。他的感知穿过冻结的废墟,越过断裂的通道,深入巨舰的核心区域。那里,有一个被强大能量屏障保护着、但依旧在时光侵蚀下变得岌岌可危的数据库。
屏障的强度很高,但并非无法突破。更重要的是,林夜能感觉到,这屏障的设置并非为了绝对防御,更像是一种……考验。一种对后来者实力和资格的筛选。
“我进去一趟。”林夜对众人道,“你们留在舰上,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如果感受到不可抗拒的危险,无需等我,立刻撤离。”
“龙首,我跟你一起去!”霍震岳立刻道。
“我也去。”贞德上前一步。
林夜摇了摇头:“里面的环境未知,这艘船本身的状态极不稳定,人多反而不好。我有火种密钥和混沌星核护体,足以应对。你们守住外围,接应更重要。”
见林夜态度坚决,霍震岳和贞德只好领命。
林夜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方舟巨舰一个巨大的破损裂口处。他收敛气息,如同幽灵般潜入其中。
舰内是真正的死寂世界。空气早已流失,温度接近绝对零度,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残骸和无法辨认的有机物化石凝固在失重环境中,诉说着末日来临时的仓促与绝望。林夜沿着残存的通道,向着核心数据库的方向快速前进。
他的神识警惕地扫描着四周。守夜人警告的“危险”绝不仅仅是环境本身。
突然,在经过一片类似城市广场的废墟时,林夜停下了脚步。
广场中央,矗立着几尊高大的、覆盖着冰霜的雕像。那些雕像并非人形,而是一种类似直立甲虫的生物,有着复眼和多节肢体,透着一股古老而沧桑的气息。这应该就是方舟文明原本的形态。
但引起林夜注意的,并非这些雕像,而是广场边缘,一尊截然不同的“雕像”。
那是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它仿佛由最纯粹的“寂静”构成,没有实体,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存在感。若非林夜对规则的感知极其敏锐,几乎会将其忽略。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存在,与这片死寂的废墟融为一体。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感顺着林夜的神识蔓延开来,并非温度上的寒冷,而是一种针对灵魂、针对存在本身的“静滞”之力。
“寂静领主……的投影?还是其力量的延伸?”林夜眼神一凝。
那模糊的寂静人形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双空洞的、没有任何情感和光彩的“眼睛”,缓缓转向了林夜的方向。
刹那间,林夜感觉周围的一切声音、一切波动、甚至自身思维的流转,都开始变得缓慢、粘稠,仿佛要彻底凝固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中。
危机,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