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指尖悬在舷窗的冰雾上，迟迟没有落下。那层薄雾在他凝视下缓缓凝结，又消散，像极了某种难以捉摸的命运。
舰桥内，量子钟的滴答声被放大成心跳般的轰鸣。苏芸站在他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平板的边缘——那上面跳动着全舰三千名战士的生命体征，每一条曲线都平稳如直线，却藏着即将迸发的惊雷。
“龙首，”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陈博士刚发来消息，‘法则压缩’主炮的能量回路，在最后一次压力测试中……出现了0.03秒的异常波动。”
林夜转头看她。苏芸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细汗，显然这个消息让她彻夜未眠。
“0.03秒，”林夜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一颗苦涩的子弹，“足够让整个月球，连同我们，炸成比星尘更细的碎片。”
“我知道。”苏芸攥紧了平板，“但他说，这是目前唯一能在‘寂灭之影’坐标点，制造出足够强度的法则涟漪的方案。我们……没有退路。”
林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像淬火的钢刃划开迷雾：“退路？从我们决定踏上星际航线的那天起，退路就已经被我们自己烧了。”
他转身走向舰桥另一侧的全息沙盘。沙盘上，月球被放大成一颗悬浮的灰球，表面布满裂痕与能量节点。霍震岳的身影笼罩在沙盘的蓝光里，他正用激光笔圈出“寂灭之影”所在的坐标——那片区域被标注为“绝对禁区”，周围的防御矩阵密度是其他区域的七倍。
“龙首。”霍震岳的声音像块沉水的铁，“斩首小队名单确认完毕。我、贞德、暴熊王，加上龙牙最精锐的十二人。我们会在登陆后三十分钟内，突破三重能量屏障，抵达‘寂灭之影’核心区。”
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投影在沙盘上方：“这是‘净化之矛’的引导协议。我们需要将‘火种密钥’的能量频率，精准匹配到‘寂灭之影’的共振节点。误差超过0.01赫兹，引导就会失败。”
林夜的目光扫过名单上的名字。每一个名字他都熟悉：有跟着他在江北废墟里啃过变异兽尸体的小战士，有在昆仑秘境为他挡过致命一击的狙击手，还有在星际战场替他挡下能量风暴的工程师……
“他们的家人……”林夜低声道。
“都安置在联邦的‘方舟计划’庇护所。”霍震岳接口，“我们签了生死状。就算我们回不来，联邦也会替他们养老送终。”
“生死状……”林夜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沙盘角落的一个小红点上——那是地球的位置，“我们这些人，早就把生死状签在骨头上了。”
沙盘的光映在他眼底，像两簇不熄的星火。
这时，贞德捧着她的圣剑走进来。剑鞘上刻着的天使铭文在灯光下流转，她的铠甲擦得锃亮，连肩甲的纹路都纤毫毕现。
“林夜，”她单膝跪地，将剑柄递向他，“‘黎明’已饮过圣泉，剑刃上刻着三百年前教皇为对抗堕天使写下的祷文。今日，它将为斩断神明的枷锁而鸣。”
林夜接过剑，指尖触到冰凉的剑格。他能感觉到，这柄陪伴贞德走过无数战场的圣剑，此刻正与他体内的混沌星核产生着某种共鸣——那是信仰之力与吞噬之力的碰撞，却奇异地和谐。
“你的祷文，”他说，“或许该改一句。”
“改什么？”
“把‘对抗堕天使’，改成‘对抗神明’。”
贞德的眼睛骤然睁大，随即泛起泪光。她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是！林夜！今日，我们不是为了教会，不是为了联邦，是为了所有被神明踩在脚下的……不屈的灵魂！”
舰桥的警报声突然响起。通讯官的声音急促：“龙首！星灵族舰队传来消息，荒牙族的先遣侦察舰已进入柯伊伯带！他们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动向！”
林夜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早料到荒牙族不会坐以待毙，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莱拉怎么说？”他问。
通讯屏亮起，莱拉的影像浮现出来。她的发梢沾着星尘，眼神却依旧清冷：“星灵族第三、第五舰队已转向，会在二十分钟内抵达月球轨道，为我们提供侧翼掩护。另外……”她顿了顿，“我族的古籍中，记载过‘观察者’的弱点。它虽为高维规则集合体，却惧怕‘纯粹的变量’——也就是……无法被计算的生命意志。”
“变量……”林夜低笑一声，目光扫过舰桥内每一张年轻的脸，“我们，就是最好的变量。”
他举起贞德的圣剑，剑尖指向舷窗外的月球。月光透过舷窗，在剑身上折射出一道细碎的虹。
“全体注意！”他的声音通过量子通讯，响彻每一艘战舰，“荒牙族的嗅觉很灵，他们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但今天，我们才是猎人。”
“重复一遍！”霍震岳吼道，“我们是谁？”
“战神！”三千个声音同时炸响，震得舰桥的金属墙壁嗡嗡作响，“战神！”
林夜望着沸腾的人群，忽然想起前世那个在末世里独自舔伤口的自己。那时的他，连活着都需要拼尽全力。而现在，他身后站着三千个愿意陪他赴死的战友，身后是一个文明的火种，身后……是整个宇宙对自由的呐喊。
“出发。”他说。
没有多余的仪式，没有煽情的告别。登陆舰的舱门缓缓开启，霍震岳率先跃入虚空，圣剑在身后划出一道银亮的轨迹。暴熊王扛着能量盾紧随其后，嘴里还叼着根没吃完的能量棒。龙牙小队的战士们鱼贯而出，他们的战甲上全都刻着同一句话——“为战而生”。
林夜站在舰桥，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球的地平线里。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着赵天雄将军的照片。照片里的将军穿着旧军装，笑容憨厚，像极了老家村口的教书先生。
“将军，”他轻声说，“我们来了。这一次，我们不会让您失望。”
舷窗外的月球，灰扑扑的表面泛起一丝微光。那是“寂灭之影”在回应，是“火种密钥”在共鸣，是三千战神的意志，在撕裂神明的帷幕。
弦已满，弓已张。
战神，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