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索恩的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医疗舱内激起层层涟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夜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也等待着这个神秘“巡天者”组织对这支人类残军最终的定性。
林夜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从生命摇篮中站起，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韵律。他体内那脆弱的力量平衡微微荡漾，散发出的气息让近在咫尺的贞德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与疏离，那是一种……仿佛源自更高维度的淡漠。
他走到观测舷窗前，望向基地外部那片依旧残留着能量余烬的星空战场，裂爪族舰队的残骸如同冰冷的墓碑，无声诉说着方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法则碾压。
“我们为何而来？”林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为了生存，也为了……寻找答案。”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凯尔·索恩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银灰色眼眸：“我们的故乡，地球，正遭受着与裂爪族、惑心魔类似的入侵，甚至可能源自同一黑手。我们通过一个偶然发现的位面通道来到这里，这个被你们称为‘遗弃星域’的地方，是我们寻找反击力量、揭示入侵真相的唯一途径。”
他没有隐瞒地球的危机，在展现出足以瞬间瓦解一支小型舰队的“虚空之心”力量后，坦诚反而是一种力量的展示。隐瞒和欺骗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毫无意义，尤其是在一个科技水平远超地球的观察者面前。
“至于这股力量……”林夜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丝微不可察的灰黑色能量如同活物般在指尖缭绕，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寂灭气息，连医疗舱内的灯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它确实与‘蚀界之种’有关，是我在一次濒死冒险中，试图驾驭它而付出的代价……或者说，获得的‘馈赠’。”
他刻意模糊了蚀龙钉和混沌星核的具体细节，将一切归咎于对“蚀界之种”的冒险尝试。这既解释了力量的来源，也掩盖了自身最大的秘密——SSS级天赋万物吞噬者。
伊莎医生看着监测仪器上那稳定了许多、却依旧危险的能量曲线，惊叹道：“主动尝试驾驭‘蚀界之种’……这简直是疯狂！但……你似乎成功了？至少是阶段性的成功！这颠覆了我们数据库中对这种力量的认知！它并非完全不可控？”
“成功？”林夜嘴角勾起一丝略带自嘲的弧度，感受着体内那如履薄冰的平衡，“或许吧。但更像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与反噬的边缘徘徊。它救了我们，但也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将我们所有人拖入深渊。”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力量的危险性，也暗示了潜在的巨大价值，将选择权抛回给了巡天者。
凯尔·索恩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他银灰色的眼眸中数据流飞速闪烁，显然正在调取和分析基地数据库中的相关信息，并与眼前的林夜进行比对。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的审视减少了几分，多了几分凝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火热。
“林夜先生，你们的遭遇和你们所展现的……独特性，确实超出了我们‘巡天者’对这片星域的常规认知。”凯尔缓缓说道，“尤其是你，一个来自低等文明（请原谅我的直白）的个体，竟然能触及并初步掌控连高等文明都讳莫如深的寂灭法则……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一幅巨大的星图，其中大片区域被标记为危险的红色或未知的灰色。“这片遗弃星域，并非天生如此。它曾是数个古老文明的摇篮，也爆发过难以想象的战争，最终才变得支离破碎，能量紊乱，成为了各种宇宙残渣、流亡种族以及……像裂爪族这样被某些存在投放于此的‘清道夫’的聚集地。”
“我们‘巡天者’的使命，是观察、记录，并在必要时进行有限度的‘引导’，以确保某些关键的‘变量’不会过早湮灭，或者……不会走向不可控的毁灭。”凯尔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夜身上，“你们，尤其是你，林夜，已经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变量’。”
“所以？”林夜不动声色。
“所以，基于‘守望者协议’和当前形势，我，作为前哨站-Z7的负责人，做出以下决定。”凯尔·索恩的声音变得正式而富有权威性：
“第一，巡天者前哨站-Z7，将为你们这支人类舰队提供有限度的庇护和后勤支持，包括修复星舰、治疗伤员。但不会直接参与你们对裂爪族或其他本土势力的军事行动。”
“第二，我们将与你们共享部分关于遗弃星域、裂爪族、惑心魔以及……可能存在幕后黑手的非核心情报。作为交换，我们需要你们在行动中收集到的相关数据，尤其是关于‘蚀界之种’应用的实际数据。”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凯尔紧紧盯着林夜，“关于你，林夜。我们需要对你进行更深入的、非侵入性的监测和研究，以了解‘蚀界之种’与生命体结合的奥秘。这或许能帮助我们完善数据库，甚至可能找到更安全的利用方式，这对你，对我们，都可能至关重要。”
这是一个典型的观察者式合作方案：提供平台和有限帮助，换取宝贵的实验数据和观察样本。风险与机遇并存。
霍震岳和贞德等人看向林夜，等待他的决定。他们清楚，真正的抉择权在林夜手中。
林夜沉默片刻，体内那丝灰黑色能量微微悸动，仿佛在催促他接受这深入了解自身力量的机会，同时也警告他其中蕴含的风险。
“可以。”林夜最终点头，“但我有三个条件。”
“请讲。”
“一，所有监测和研究，必须在我的知情和同意下进行，我有权随时终止。二，共享的情报，必须包括你们所知的所有关于‘虚空遗民’和可能克制‘蚀界之种’的方法。三，”林夜的目光锐利起来，“如果我们需要离开这片星域，返回地球战场，你们需要提供必要的导航支持，至少是星图。”
凯尔·索恩略微思考，便点头同意：“合理的要求。我可以代表巡天者接受这些条件。那么，合作达成？”
“合作达成。”林夜伸出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一只蕴含着人类的热血与不屈，另一只则带着星际观察者的冷静与莫测。一个可能改变遗弃星域格局，甚至影响更遥远未来的临时联盟，在此刻初步缔结。
然而，无论是林夜还是凯尔都明白，这联盟的基础脆弱无比。维系它的，是林夜体内那危险而强大的力量，以及双方共同的利益需求。一旦平衡被打破，合作便会瞬间瓦解，甚至可能反目成仇。
就在这时，基地警报再次响起，但这次并非敌袭，而是通讯请求。
“报告，接收到来自‘灰烬荒原’方向的加密求救信号，信号源识别……是‘星火’抵抗军的标识！他们正在被一支规模庞大的裂爪族混合舰队追击，情况危急！”
星火抵抗军？林夜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刚进入遗弃星域时，那些在裂爪族围剿下艰难求生的本土反抗势力。
凯尔看向林夜：“看来，你们的第一个‘数据收集’任务，以及检验你新力量稳定性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要回应吗，林夜……先生？或者说，我应该如何称呼现在的你？”
林夜感受着体内涌动的虚空与混沌之力，望向星图中那闪烁的求救坐标，眼中闪过一丝混沌与虚无交织的光芒。
“称呼无关紧要。”他迈步向机库走去，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选择了合作，那就先帮我们的‘邻居’清理一下垃圾吧。”
“至于名号……”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方才掌控法则、令万物寂灭的感受，“或许……‘虚空君主’这个称呼，暂时还算贴切。”
话音落下，他已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已完成初步修复的“希望号”。新的战斗，即将开始，而这，仅仅是他在这片万族战场的烽火中，建立威名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