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几日照顾重伤的大爷，都是这般时刻守着的。
之前她和紫菱伺候，就是轮流一人睡守夜的床，一人睡大爷身边，万分小心的照料着。
紫菱今日不在大爷房里睡，是因为丁管事也在屋里。
本来做奴婢的也不讲究这些，可是紫菱是奔着大爷房里人去的，可不能坏了名节。
但她是心甘情愿伺候大爷，她想着伺候的再精心些，她想成为大爷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望着大爷时而沉重，时而清浅的呼吸，清荷的目光愈发专注。
大爷俊美漂亮的面容，也愈发深刻的印在她的心上。
………
皇城。
太阳升朝霞，文武百官陆续自午门进宫上朝。
众臣工本应直接进到金銮殿的，可一眼便看到必经的殿门外，被铁链绑缚，还被两位沈家军将士押着，跪在大殿门口的赵祖昂。
所有人都驻足了会儿，心颤了颤。又压下心头的不安，抬步进殿。
果真见宁远侯沈毅身穿大红麒麟补子武官服，立在大殿中央。
正统帝得知消息，快步从侧面殿门进入金銮殿，目光从正中的沈毅脸上扫过，而后便去寻赵祖昂的身影。
见他被像捆凶兽般，用铁链绑缚，背对着金銮殿。
正统帝心里怒火滔天，想直接去到沈毅面前斥责质问，但被刚得知消息的吴金禄赶来，搀着走上御座，主仆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
“沈毅！你还想做什么？”
正统帝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怒斥佞臣的语气，自沈毅回京，内阁每日都劝谏他息怒，让他不要惹怒沈毅。
可沈毅欺人太甚，先前藐视国法，杀了珹王世子，还那般猖狂的将世子人头带到金銮殿。
什么人的首级要被传到御前，是反贼的贼首！
堂兄是受他的密旨带兵入京的，老珹王那般忠心于他，他如何向老珹王交代？
“你简直欺人太甚！杀了珹王世子还不够，如今还想杀了国舅么？”
沈毅面色冷硬如铁，声音洪亮的说道：“赵祖昂篡权，与奸佞密谋，在京城大动兵戈，迫害先帝钦定的禁军统领和辅政大臣。蒙蔽圣听，以致朝野人心惶惶。这等艰险小人，请圣上当庭赐死！”
众臣工闻言，便知他要为自己儿子讨回公道了。
可他儿子是皇帝罢免的，罪名也是误伤皇帝。
讨什么公道？难不成让皇帝自污其面，说沈曜没伤到他，皇帝错怪沈曜了？
为沈曜讨公道，是不是也得为崔昀野平反？
“荒谬！！”
许振满站了出来，大声道：“君臣上下尊卑皆从法！赵祖昂是赵将军之子，更是国舅，大行皇后尸骨未寒，你就磨刀霍霍！”
他语气愈发凛然：“你想做什么？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经朝廷调查，圣上裁夺，就杀了珹王世子。如今更是在城外不到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对京城虎视眈眈，现在又逼着圣上处死大行皇后的兄长！”
“我看你是想谋反！！”
他激昂的说完，之前帮着弹劾崔昀野的官员纷纷呼应。
“何其狂妄…”
“我看你沈毅就是崔党！”
“………”
看着混乱的朝堂，高首辅眼眶红的几欲滴血，年迈的身体也撑不住似的摇晃了两下，又骤然厉声道：“都给我住口！”
沈毅瞧着被叫停的众臣工，眼神狠厉的笑了声，他道：“既然你们都说本侯要谋反，本侯也辩不过你们，那本侯现在就走了。”
至于走去哪儿，众人都明白是要带兵入城。
如今珹王还不知该如何安抚，赵将军也远在南陇，这对朝廷来说，是灭顶之灾。
正统帝眼里泛起怒极的泪光，他觉着自己被架住了。
不硬起来，赵祖昂和之前帮他对付崔昀野的官员就保不住。而强硬起来，则会将沈毅逼反。
珹王还有两个儿子，可赵将军只一个独子，若他一儿一女接连死在京城，有点骨气的，都要向朝廷讨个说法的。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崔昀野离了朝堂，朝廷就控制不住沈毅了么！
沈毅眼神冷厉的扫过众人，而后转身往外走。
“沈侯！！”
苍老急切的声音，是高首辅在呼喊。
沈毅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
朝堂上噤声，唯今只能看德高望重的高首辅怎么劝说了。
只见高首辅站在大殿中央，面对着沈毅道：“侯爷是个大义之人，为着大靖安稳，镇守北疆，出生入死！”
他敛下眸中的悲凉，话锋一转：“沈曜误伤圣上之事，是有人陷害！”
正统帝手指死死的扣住龙椅扶手，目光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的背影。
“是老夫陷害的沈曜！”
“老夫为官三十多年，骤然得升内阁首辅，心里也有了豪情壮志，想效仿先前的王至礼。”
“所以先除去圣上的禁军统领，再让可能势大的外戚国舅爷与崔昀野斗！待他们两败俱伤，老夫再收拢权柄。”
“可如今沈侯明察秋毫，执法如仗剑，老夫也只能认罪！”
高首辅说完，终是老泪纵横的道：“沈侯满门忠烈，不必因老夫这种奸险小人，而被世人唾骂！”
他又望向御座上的正统帝，哭着道：“圣上年少，被臣这样的奸佞教唆，犯下如此大错！望圣上从今往后，亲贤臣，远小人，从谏如流，施行仁政！”
“您是大靖的正统啊！”
众臣工一阵惊呼，沈毅也蓦地睁大了眼睛。
离金柱近些的一个大学士，只来得及扯住高首辅的一只衣袖，下一瞬，就见他血如涌柱的倒在地上。
正统帝瞪大了眼睛，两行泪陡然落下。
旁边的吴金禄立马下去，和另一个太监合力抱住高首辅，往后殿去。
另有太监脚步飞快的去宣太医。
沈毅咽下一丝苦涩，文死谏，武死战。既是认下这罪名，为何还要撞死在大殿上。
他沈毅又是什么残害忠良的人么？
北疆的风霜雨雪是那样的冷，满身的铠甲是那样的沉重。
他义不容辞的忍受这一切，只为祖宗的意志和心中的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