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二年正月十六辰时，义州府衙议事厅内，多尔衮正与多铎、范文程、刚林、宁完我（刚从皮岛传回消息）、鲍承先、吴拜、图尔格等核心心腹议事。案几上摊着皮岛海域舆图，多尔衮手指在舆图上的皮岛西侧海域轻点：“毛文龙仍在犹豫，无非是顾虑名声与兵权。若不推他一把，恐夜长梦多——十五弟，你率镶白旗水师即刻出发。”
多铎躬身领命：“十四哥放心，小弟这就率水师前往皮岛海域。只是佯攻的力度如何把握？既要让毛文龙感受到压力，又不能真的打起来，以免坏了招降大计。”
“只需‘雷声大，雨点小’。”多尔衮道，“你率三十艘战船（此前缴获的明军战船），在皮岛西侧海域游弋，每日派小股士兵登岸佯攻，放几炮便撤；同时，把上次伏击俘获的五十名明军士兵放回去，让他们散布‘大清已集结两万大军，不日便踏平皮岛，唯有归附可保性命’的消息——皮岛军心本就不稳，此计定能让他们恐慌。”
镶白旗梅勒额真穆尔哈齐补充：“王爷，末将愿随豫王爷前往，负责指挥佯攻。可让士兵们多带旗帜，营造大军压境的假象，效果会更好。”
“准。”多尔衮点头，又对鲍承先道，“鲍先生，你派人与皮岛的陈继盛联络，让他暗中配合，在岛上散布流言，就说‘袁督师已与赵率教约定，若毛帅不赴宁远，便攻岛屠城’，进一步断绝毛文龙的侥幸心理。”
鲍承先躬身应下：“草民遵令！”
当日午后，多铎与穆尔哈齐率镶白旗水师抵达皮岛西侧海域。战船列阵，旗帜招展，火铳手登岸佯攻，炮声隆隆，震动皮岛。岛上明军士兵本就因欠饷惶恐，见此情景，顿时乱作一团。多铎故意放走被俘的明军士兵张五、李三等人，张五逃回皮岛后，直奔帅府禀报：“毛帅！不好了！大清集结了两万大军，战船百艘，说不日便踏平皮岛！我们被俘的弟兄都说，多尔衮说了，只要归附，就能保住性命，否则……否则就要屠岛！”
李三也附和：“是啊毛帅！清军的火铳厉害得很，我们根本挡不住！袁督师那边又断了粮饷，我们根本撑不住啊！”
毛文龙脸色惨白，正欲召集将领议事，亲兵又来禀报：“毛帅，袁督师派来的催命使到了，是参将刘应选，说有密令要当面交给您！”
刘应选身着明军参将铠甲，步入帅府，语气冰冷：“毛文龙接旨！袁督师有令，限你三日内赴宁远述职，若逾期不到，便以‘通敌叛国’论处，即刻出兵征剿！”他将密令掷在毛文龙面前，“这是督师的手令，你自己看吧！”
毛文龙展开密令，只见上面写着“若三日不赴宁远，赵率教即率五千兵攻皮岛，格杀勿论”，气得浑身发抖：“袁崇焕这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
此时，毛承禄、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陈继盛等将领涌入帅府，孔有德率先开口：“帅爷！清军大军压境，袁督师又步步紧逼，我们已无退路！您若再犹豫，弟兄们就散了，我们自寻出路去！”
耿仲明也道：“帅爷，宁先生说的是实话，归附大清至少能保住性命与兵权。您若不愿，我们这些将领愿联名归附，就算背上‘汉奸’名声，也比死在袁崇焕手里强！”
毛承禄跪在地上：“父亲！为了皮岛三万弟兄，为了儿子，您就答应吧！再拖下去，我们都要完了！”
将领们纷纷跪地，齐声高呼：“请帅爷速做决定！”
毛文龙看着眼前的景象，知道已无退路，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传我命令，密召宁完我到帅府后园议事！”
入夜，皮岛帅府后园的凉亭内，烛火摇曳。毛文龙身着便服，神色憔悴，宁完我站在对面，手中捧着一卷盟约。
“宁先生，”毛文龙声音沙哑，“我可以归附大清，但有三个条件，若多尔衮能答应，我便立刻画押；若不能，我宁可战死，也绝不苟且。”
“毛帅请讲。”宁完我道。
“第一，”毛文龙道，“保留东江镇原有编制，我的部众三万余人，仍按明军编制驻守皮岛，清军不得干预内部人事任免——孔有德、耿仲明这些将领，必须由我任用，大清不得随意调动。”
“第二，”他继续道，“粮饷需按月供应，每月粮米五千石、银两两千两，不得拖欠——我不能让弟兄们再受欠饷之苦。”
“第三，”毛文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多尔衮需保证，若日后大清与明朝议和，不得将皮岛割让给明朝，我毛氏子孙需世代镇守皮岛，大清不得反悔。”
宁完我听完，立刻道：“毛帅的三个条件，多尔衮王爷早已考虑到。这是王爷亲书的盟约，您看——”他展开盟约，“上面明确写着‘保留东江镇编制，粮饷按月供应，皮岛由毛氏世代镇守’，王爷已盖了私印，待您画押后，王爷便会向陛下奏请封您为‘智顺王’，兑现所有承诺。”
毛文龙接过盟约，仔细查看——盟约用满、汉两种文字书写，条款清晰，落款处盖着“和硕睿亲王多尔衮”的私印，虽未盖大清玉玺，却也足够证明多尔衮的诚意。他沉默片刻，从腰间抽出匕首，咬破手指，在盟约上按下血印：“我毛文龙今日与大清立约，若多尔衮背约，我必率部反戈！”
“毛帅放心，王爷绝非背约之人。”宁完我收起盟约，“王爷还请您三日内遣一子赴义州为质，以表归附诚意，随后您便可公开宣布归附，大清会即刻送来粮米与银两，稳定军心。”
“我明白。”毛文龙道，“明日我便派长子毛承斗随你前往义州。你转告多尔衮，若他能兑现承诺，我毛文龙定率皮岛水师，为大清牵制明朝辽东防务，绝无二心！”
正月十八清晨，宁完我携盟约，与毛承斗一同返回义州。义州府衙内，多尔衮见盟约已成，脸上露出淡笑，对众人道：“毛文龙归附，皮岛水师便为我所用，这是我们对抗皇太极的重要筹码！”
多铎兴奋道：“十四哥，这下我们白旗的实力又增了！皮岛水师有三十余艘战船，三万部众，日后南下攻明，我们既能从陆路进攻，又能从海上夹击，八哥就算想制衡我们，也没那么容易了！”
范文程提醒：“王爷，虽盟约已成，但仍需尽快稳定皮岛局势。毛承斗作为质子，需妥善安置，既要礼遇，也要暗中监视，防止毛文龙反悔。”
“范先生说得对。”多尔衮道，“苏拜！”
镶白旗梅勒额真苏拜立刻上前：“末将在！”
“你即刻前往朝鲜黄州府，从朝鲜互市的粮米中调拨一万石，三日内送往皮岛，务必让皮岛士兵拿到粮米，稳定军心。”多尔衮下令，“记住，粮米需分批次交付，第一批五千石先行送去，剩余五千石待毛文龙公开宣布归附后再送，防止他拿到粮米后变卦。”
“末将遵令！”苏拜躬身领命。
多尔衮又对正白旗梅勒额真图赖道：“图赖，你率五百精骑，前往皮岛接应毛承斗，将他护送至义州后，安置在王府别院，派锡翰、巩阿岱暗中监视——既要保证他的安全，也要防止他与皮岛私通消息。”
图赖躬身应下：“末将遵令！”
最后，多尔衮转向刚林：“刚林，你即刻起草密报，送往盛京。密报中只说‘毛文龙因袁崇焕逼迫，愿归降称臣，请求陛下允许其镇守皮岛，为大清牵制明朝’，绝不可提及封‘智顺王’、保留编制、粮饷供应这些具体条件——皇太极若知晓我承诺过多，定会干预，甚至可能将皮岛兵权交给其他旗，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刚林躬身道：“王爷放心，属下会措辞严谨，只报归附结果，不提具体条件。另外，阿巴亥太妃昨日送来密信，说萨哈廉（代善三子）已抵达义州城外，今日便会入城‘巡查防务’，您需做好应对准备。”
“萨哈廉？”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是二哥的儿子，又是皇太极的亲信，此次来义州，定是为了打探皮岛的动向。你安排一下，萨哈廉入城后，只让他查看义州的城墙防务与粮草储备，绝不让他接触毛承斗，也不让他知晓盟约的细节。若他问及皮岛，便按之前的说法，称‘毛文龙归附之事尚在商议，我们仍在静观其变’。”
“属下遵令！”刚林躬身应下。
此时，鲍承先前来禀报：“王爷，皮岛的陈继盛送来消息，说毛文龙已开始召集将领，准备三日后公开宣布归附，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已开始安抚士兵，岛上军心渐稳。”
多尔衮点头：“好。宁先生，你此次立了大功，本王会向陛下为你请赏。你先下去歇息，明日再与范文程先生商议如何整合皮岛水师，制定与义州的联防计划。”
宁完我躬身谢恩：“谢王爷！属下遵令！”
议事结束后，多铎留在书房，对多尔衮道：“十四哥，萨哈廉来巡查，会不会发现我们的计划？毕竟毛承斗很快就要到义州了，想瞒也瞒不住。”
“瞒不住便不瞒。”多尔衮道，“待毛承斗到了义州，我们便对外宣称他是‘皮岛使者’，前来商议‘合作抗袁’事宜，暂时不提归附之事。萨哈廉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只能如实向皇太极禀报，而皇太极若想利用毛文龙牵制明朝，便不会过多干预我们的安排。”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现在的重点，是尽快整合皮岛的兵力与水师，与义州形成联防。只要兵权在握，就算皇太极知晓了具体条件，也只能默认——毕竟，皮岛水师是大清对抗明朝的重要力量，他不会为了制衡我们，而放弃这个机会。”
多铎恍然大悟：“十四哥考虑得周全！小弟这就去安排水师的后续部署，确保皮岛归附后，不会出任何纰漏。”
多尔衮看着多铎离去的背影，走到窗边，望着皮岛的方向，心中暗忖——毛文龙归附，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整合皮岛水师，拉拢孔有德、耿仲明等将领，让皮岛真正成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待时机成熟，这支部队，便会成为他对抗皇太极、争夺大清最高权力的关键力量。
刚林此时走进书房，手中拿着给盛京的密报：“王爷，密报已起草完毕，请您过目。”
多尔衮接过密报，快速浏览一遍，点头道：“很好。派亲信驿卒即刻送往盛京，务必在萨哈廉向皇太极禀报前，让八哥收到这份密报，抢占先机。”
“属下遵令！”刚林躬身应下，转身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多尔衮一人，他手中摩挲着毛文龙的血印盟约，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这场权谋博弈，他又胜了一局。而未来，还有更多的棋局等着他去下，更多的对手等着他去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