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这么久了。”
心念所动间,在梦中忆起北极星过往的应希披上一件轻薄的外套,推门而出。
从噩梦发源地一般的陀伦斯星云逃出生天后,她同11号等幸存的受害者们艰难地穿过了边境线,在Z区停留休养。
两年半的时光。
就这样消磨在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
超过九成的“实验体”都死在了那场逃亡中。
有的在生物电源切断的一瞬间便陷入死亡。
有的因长期囚禁身体虚弱走出牢笼便就被子弹贯穿胸膛。
最惨的是那些被改造过呼吸系统的,他们跪在地上,像离水的鱼般张大嘴,却吸不进一口空气。
离开了牢笼,还有一道致命的防线——那些残余的基地人员。
最后。
只有极少数,拥有特异能力的、意志坚定的受害者们,在基地的反扑中存活了下来。
算上应希,共二十三人。
这是从那座人间地狱逃出来的最终数字。
这群幸存者里有帝国公民,也有无人区的土着流浪者,共同点是每个人都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没有人上报。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帝国的高层中,有人对那个被称为“涅盘”的实验基地并非一无所知。
……
几个月后,终于摆脱基地药剂控制的应希勉强稳定了自己的状态。
她把暴走的精神力硬生生压制到b级,衰弱的体质也堪堪维持在F级——
要知道,再这么降下去,她真担心自己有一天拿杯子喝水的时候手都会抖了。
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
比如,她对噪声积累的忍耐度直线下降,每隔几天便需要找一名向导进行精神疏导。
为此,应希还特意把自己的记忆也“打包封存”。
在向导为她进行疏导时,只能看见冰川一角——那些真实又无关紧要的“表面记忆片段”,而关键隐秘的记忆真相就这样潜藏在无从窥视的深海下方。
就是在这期间,应希打听到了应望的消息。
?
过程坎坷又搞笑,总之,时隔数年,她隔着远远的人群,见到了被黑帮带走的哥哥。
应望过得很凄惨落魄?
不。
不是。
他看起来太好了。
数年不见,应望已经成为了月牙湾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
……
有她的“特殊能力”辅助,应希了解得愈多,就愈发难过。
——在她离开北极星以前,应望就已经混出名堂掌握权力了。
如果爬到高位就能获得自由。
那他现在是自由的吗?
他有回过家吗?
他还记得北极星上的家人吗?他在乎吗。
?
应希知道应望在家里过得并不够满意——就算满意她这个会爱他的妹妹,也会不满她这个妹妹被妈妈偏爱吧?
但打听到应望自称“亲缘断绝”,她还是有一点难过。
难过怎么办?
想办法不难过呗。
年轻的哨兵失去了长久以来让自己从魔窟煎熬中坚持下来的“梦想”,穿梭在灯红酒绿的歌舞酒吧,醉生梦死,借酒浇愁。
应希就是这么认识宁汝遇的。
心高气傲不愿同流合污的研究员得罪了灰白地段的大人物,遭遇了恐怖的刺杀,但意外地求生意志顽强,逃出了爆炸现场,血淋淋地倒在了废墟里。
被应希捡到了。
……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啦。
大家?
全帝国的大家啊,还有关注过法庭直播的北斗人,大家都知道啦——
“吱呀”——
应希穿过长廊,又一次推开那扇门。
并不意外地看见,“高冷”寡言的阎罗首领还在屋子里。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站在窗边无意义地眺望,而是坐在长桌尽头的椅子上。
????
夜已经深了。
月光浅淡,仅有一盏暖色的夜灯照亮了屋子。
应希一步步朝他走去:“还不睡?”
靴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姬阳冶:“……嗯。”
应希打量着他。
冷白的皮肤像是常年不见阳光,但并非养尊处优的细腻,下颌线条锋利得能割伤人。那双总是微垂的唇角让他看起来阴郁又危险,仿佛一头假寐的猛兽。
但应希靠近姬阳冶时,他一动不动。
他只是抬眼看着她,目不转,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觉与审视。
?
“也行。”明明在和对方说话,应希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朝姬阳冶伸出手,“反正也长这么高的个子了。”
当指尖同对方的头顶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时。
青年浓密如鸦羽的睫毛上下翻动了下,垂眸时在眼下投落两片颤动的阴影。
一声不吭地,他低下了脑袋。
让她摸头发。
应希轻叹一声:“小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