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骤雨与失温
深秋的风总带着一股子钻心的凉，尤其是午后，明明上一秒还能看见太阳在云层后露着点微弱的光，下一秒就被厚重的乌云彻底吞没。林晓妍站在写字楼28层的落地窗前，手里捏着刚从打印机里取出来的项目方案，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纸张边缘——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才改好的终稿，下午三点要准时送到合作方公司，容不得半点差错。
窗外的天空已经沉得像块浸了墨的绒布，风裹着远处的沙尘拍在玻璃上，发出“呜呜”的声响。林晓妍抬手看了眼手表，两点十五分，得赶紧出发了。她把方案小心翼翼地放进防水文件袋里，拉好拉链，又特意裹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早上出门时妈妈在电话里反复叮嘱，说今天降温，让她多穿点，可她那时候满脑子都是项目细节，只随便应了声，现在倒觉得这开衫薄得像层纸。
电梯缓缓下降，镜面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眼底的青黑还没完全消下去，是前几天熬夜留下的痕迹，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晃动。她对着镜面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精神点的表情，可想到合作方那边可能提出的刁钻问题，又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项目对公司太重要了，要是搞砸了，她这几个月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林晓妍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往外走。刚踏出写字楼大门，一股冷风就迎面扑来，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开衫，把文件袋抱在怀里。街上的行人都在匆匆赶路，有的举着伞，有的把外套顶在头上，脸上满是对这突变天气的不耐。
林晓妍抬头望了望天，乌云已经压得极低，仿佛再往下沉一点就能碰到楼顶的避雷针。她没带伞，心里盘算着赶紧走到前面的公交站，坐两站地就能到合作方公司，应该赶得及。可还没等她迈出第三步，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啪”地一声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还没反应过来，倾盆大雨就顺着风势席卷而来，像是天上破了个大洞，雨水哗啦啦地往下灌。林晓妍惊呼一声，第一反应就是把怀里的文件袋往胸前又紧了紧，身体弓起来，试图用后背挡住雨水。可这雨来得太急太猛，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的头发就被浇透了，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落在脸颊上、脖子里，凉得她牙齿都开始打颤。
针织开衫吸了水，变得沉甸甸的，贴在身上像块湿冷的海绵，寒意顺着布料往皮肤里钻。林晓妍咬着牙往公交站跑，脚下的高跟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裤脚很快就溅满了泥点，深色的污渍在浅灰色的裤子上格外显眼。她跑得太急，不小心踩进一个水洼里，水花溅到了小腿上，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裤管，顺着皮肤滑进袜子里，那种湿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街上的汽车驶过，溅起的水花更高，有几滴甚至落在了她的文件袋上。林晓妍慌了，赶紧用手擦了擦文件袋表面的水珠，心里默念着“千万别湿”——这里面装的可是她的心血，要是方案被雨水泡坏了，下午的谈判就彻底没戏了。她把文件袋抱得更紧，几乎贴在了胸口，用自己的体温去护住那一点点干燥。
终于跑到了公交站，林晓妍靠在冰凉的广告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手抹了把脸，却发现脸上全是水，根本擦不干净。公交站的顶棚很窄，只能挡住头顶的雨，侧面的风还是带着雨水往她身上吹，她缩了缩肩膀，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冷。
等车的人不多，大家都挤在顶棚下，互相保持着距离。有个阿姨看着林晓妍浑身湿透的样子，递过来一张纸巾：“姑娘，擦擦吧，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带伞啊？”林晓妍接过纸巾，道了声谢，却发现纸巾一碰到她的脸就湿了，根本擦不净。她笑了笑，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发紧，只能又把注意力放回怀里的文件袋上，轻轻拍了拍上面的水珠，确认拉链没漏雨，才稍微松了口气。
公交车迟迟没来，林晓妍低头看了眼手表，两点四十分了。她心里越来越急，要是再等不到车，肯定会迟到。她咬了咬牙，决定不再等了，干脆跑过去——合作方公司离这里也就两站地，跑快点应该能在三点前赶到。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冲进雨里。这次她跑得更快了，高跟鞋在积水里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崴到脚。雨水打在脸上，疼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只能眯着眼往前跑。怀里的文件袋被她死死护着，哪怕自己的后背被雨水浇得更透，也没让文件袋沾到一点水。
风越来越大，把她的开衫吹得猎猎作响，湿冷的布料贴在背上，像无数根小针在扎。林晓妍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脚步也开始发虚，可一想到项目方案，她还是咬着牙往前跑。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她看到里面亮着暖黄的灯，心里闪过一丝想进去躲躲雨的念头，可看了眼手表，还是放弃了——时间来不及了。
终于，在两点五十五分的时候，林晓妍跑到了合作方公司楼下。她扶着墙壁，弯着腰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往下流。她抬头看了眼这座气派的写字楼，心里松了口气，赶紧整理了一下怀里的文件袋，又用手捋了捋湿透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进了写字楼，温暖的空调风扑面而来，林晓妍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湿透的她，在温暖的环境里反而觉得更冷了。前台看到她这副样子，愣了一下，还是礼貌地问：“您好，请问您找哪位？”林晓妍报了合作方负责人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我是xx公司的林晓妍，下午三点和王总约好谈项目。”
前台点了点头，给王总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然后对林晓妍说：“王总在办公室等您，您直接上去吧，22楼。”林晓妍道了声谢，走进电梯。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镜面里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和脖子上，开衫和衬衫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裤脚还滴着水，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水迹。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为了这个项目，她熬了多少个夜，改了多少遍方案，现在却像个落汤鸡一样出现在合作方面前。可她很快就把这情绪压了下去——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只要项目能谈成，这点狼狈算什么。
电梯到了22楼，林晓妍深吸一口气，推开电梯门。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她走在上面，脚步声很轻。王总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她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王总的声音。林晓妍推开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王总您好，我是xx公司的林晓妍，这是我们的项目方案。”她说着，把怀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还在微微发抖。
王总看到她浑身湿透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林小姐，快坐，怎么淋成这样？”他说着，让秘书拿了条干毛巾和一杯热咖啡过来。林晓妍接过毛巾，道了声谢，轻轻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珠，又喝了口热咖啡，温暖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抱歉王总，路上雨太大，耽误了点时间。”林晓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王总笑了笑，打开文件袋，拿出项目方案：“没事，我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天有大雨。你这方案我先看看，咱们慢慢谈。”
接下来的谈判比林晓妍预想的要顺利。王总对方案很满意，只提出了几个小修改意见，还笑着说：“林小姐，你这方案做得很用心，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功夫。”林晓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之前的疲惫和狼狈仿佛都被这认可冲散了些。
谈判结束时已经五点多了，雨还在下，不过比下午小了些。王总让司机送林晓妍回家，林晓妍推辞不过，只能答应了。坐在温暖的车里，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林晓妍才感觉到浑身的疲惫都涌了上来，眼皮开始发沉，身上的寒意也越来越重——刚才因为紧张和兴奋没觉得，现在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冻得厉害。
司机把她送到小区楼下，林晓妍道了谢，撑着司机递过来的伞，慢慢走进楼道。电梯里的灯有些昏暗，她靠在轿厢壁上，闭上眼睛，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回到家，打开门，一股熟悉的冷气扑面而来——她一个人住，平时工作忙，家里很少有烟火气。
林晓妍把伞放在门口，脱下雨湿的鞋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先把项目方案放在书桌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被雨水打湿，才彻底松了口气。然后她走到浴室，想赶紧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
可刚拿起换洗衣物，她就觉得头更晕了，眼前的东西似乎都在晃动。她扶着浴室的门框，站了一会儿，想等这眩晕感过去，可没想到越来越严重，连站都站不稳了。她咬着牙，慢慢挪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想歇一会儿再去洗澡。
窗外的雨还在敲打着玻璃，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林晓妍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感觉浑身又冷又热，很不舒服。她想站起来去倒杯热水，可刚起身，就一阵天旋地转，又跌回了沙发里。她蜷缩着身子，把冰凉的手贴在额头上，想缓解一下头晕，可触到额头的瞬间，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额头烫得吓人，像贴了块烧红的烙铁。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发烧了。下午淋了那么久的雨，又在空调房里待了半天，不生病才怪。林晓妍苦笑了一下，挣扎着想去书房找退烧药，可刚走到书桌前，就觉得手脚发软，连握着笔的手都开始发抖。她看着书桌上的项目方案，心里想着“还好谈成了”，然后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书桌上。
她赶紧扶住书桌边缘，慢慢坐回椅子上。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暖她冰凉的身体。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的温度让她有些心慌。她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可拿起手机，却发现手指抖得连拨号键都按不准确。
眼皮越来越重，头晕和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林晓妍趴在书桌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稍微缓解了一点额头的滚烫。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跳得又快又乱。窗外的雨声似乎越来越远，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慢慢流失，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抽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晓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想再试试找退烧药。可刚站起来，就一阵剧烈的眩晕，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重重地跌坐在地毯上。冰冷的地毯贴着她的后背，让她打了个寒颤，可额头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她蜷缩在地毯上，抱着膝盖，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孤独又无助。
雨还在下，夜色越来越深。林晓妍躺在地毯上，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拉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可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想起妈妈早上的叮嘱，想起顾宇轩前几天还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要是那时候她没拒绝，现在是不是就有人在身边照顾她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她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顾宇轩——她知道顾宇轩对自己有意思，可她还没准备好接受新的感情，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欠他人情。
林晓妍闭上眼睛，任由疲惫和寒冷将自己包裹。她不知道自己烧得有多厉害，也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在一阵强烈的眩晕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额头上滚烫的温度，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她此刻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