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去不了医院,舒晨倒也没让自己闲着。午后,她独自去了储藏室,那里堆放着从自家馄饨店里搬过来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洒进空旷的储藏室,尘埃在光柱里轻轻浮动。
纸箱上落了一层薄灰,舒晨轻轻拂去,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着几本厚厚的相册,记录着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有父亲带他去剧院看戏时,她骑在父亲脖子上的照片;有一家三口系着围裙,一起包着馄饨的画面;有小时候的自己,踮着脚尖努力起舞的憨态;还有一些父母年轻时的合影……每一张照片都像一个时光的注脚,看得她眼眶微微发热。
再往下翻,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承载了各种回忆的老物件。
她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将那些易碎的东西重新用软布包好,把有些受潮的旧书本拿出来晾晒。忙碌让她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纷扰,沉浸在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回忆里,反而获得了一丝奇异的平静。
晚饭时,厨房依旧精心准备了四菜一汤,清蒸鲈鱼、清炒芦笋、番茄牛腩,还有一碗她爱喝的紫菜蛋花汤,都是张阿姨照着她的口味做的。
可长长的餐桌上,却只有一副碗筷。
“先生还没回来吗?”她问在一旁布菜的女佣。
“先生刚才来电话,说公司有事要处理,让您先用餐,不用等他了。”
舒晨点了点头,默默在餐桌旁坐下。偌大的餐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轻微的咀嚼声。她忙碌了一天,可是依旧没什么胃口、菜肴烹制得一如既往的美味,可她吃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
她的心思早已飘向了那个刚撩拨完她的心弦,却又突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他胃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医生叮嘱要好好休养,他这样奔波,身体吃得消吗?
她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想听听他的声音。手指几次滑过手机,调出他的号码,却始终没有拨出去。她怕打扰他工作,更怕自己这份过于急切的依赖,会显得不够懂事,让他觉得自己太过于粘人了。
夜里,舒晨躺在柔软宽阔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侧过身,手轻轻搭在肖明函常睡的那一侧,床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那是她很喜欢的味道。
她想起宴会上他把她护在怀里,对着所有人说 “她是肖太太,是我唯一认定的女人”;想起他把母亲的项链戴在她脖子上,说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想起他胃出血住院时,她去看他,他明明难受得脸色发白,却还笑着说“别担心,我没事”。
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子里一一闪过,每一个都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甜蜜在心底里不停蔓延。——她能感受到他的浓浓爱意。她也很清楚,自己是爱他的,不知不觉,深入骨髓。
可为什么,他们之间总像隔着一层什么?
明明靠得那么近,明明知道彼此的心意,可总有一种 “似近非近,似远非远” 的疏离感。
这种感觉让她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确定,变得患得患失!
她本来想撑着等肖明函回来,哪怕只是说一句 “晚安” 也好。可这些纷乱的思绪缠绕着她,她越想越觉得沮丧无力。
最终,疲惫还是战胜了意志,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半时分,她又被一阵女人的哭闹声惊醒。
那声音断断续续、缥缈不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恐怖。
舒晨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听,她猛地坐起身,竖起耳朵——哭声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她慌忙躲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心里拼命告诉自己:是风声,只是风声而已……
可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屏障,直抵耳膜。巨大的恐惧压迫着她,几乎令她窒息。
她忽然想起跟肖明函刚领证的那晚,她也是被这样的哭喊声惊醒,吓得浑身发抖。但那个时候有肖明函在,他把她搂进怀里,轻声跟她说, “别怕,我在”。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驱散了所有恐惧,让她得以安心入睡。
眼泪一下子忍不住涌了出来,浸湿了她的发丝。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如此依赖他,依赖到在害怕的时候,唯一渴望的就是他的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那哭声忽然停了,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她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侧耳听了半天,除了虫鸣声,再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觉?是她太想肖明函,所以出现了幻听?
巨大的恐惧稍稍消散了一些,可她却再也睡不着,几乎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上,舒晨看着镜子,忍不住皱了皱眉。此刻她的眼下是一片淡淡的淤青,眼袋大得吓人。好在眼睛的肿胀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疲惫,没什么精神。
“舒小姐,您得好好睡觉,夜里不要胡思乱想。”小雅一边利落地帮她整理床铺,一边忍不住抱怨,语气里满是关切。
舒晨看着小雅,心里暖烘烘的。这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子,不但精心地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还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充满活力,给予她最直接的温暖。
在老宅的这些日子,要是没有小雅的陪伴和照顾,她可能只会觉得更加孤单。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雅,你昨天夜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小雅正把一个枕头抱在怀里熟练地拍松,闻言转过头:“什么声音?”
“就是……有点像女人的哭喊声,”舒晨斟酌着措辞,“断断续续的,听起来有点吓人。”
小雅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她将拍松的枕头放回床上,语气平常地开口:“哦,那个啊……”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周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舒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下来用餐啦!”周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恭敬,但音调比平时提高了几分,像是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似的。
舒晨连忙应道:“好,我马上下来!”
小雅这时也已经将床铺收拾好了,笑着催促道:“舒小姐,快去吃早餐吧,您实在太瘦了,早上可得多吃点,不然舒太太可要心疼了!”
舒晨点了点头。
她已经接连两天没去医院陪伴母亲了,心里十分记挂。不知道母亲昨晚睡得好不好,今天有没有按时吃药。一想到这里,她就没有了磨蹭的心思,快步下楼去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