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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的,沉重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碾碎的黑暗。

意识在无边的苦痛与冰冷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一片碎木。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神魂被无数细小的、带着湮灭气息的锯齿反复切割、磨蚀的极致痛楚。比之前在寂灭雷峡中被噬魂雷煞攻击时,更加直接,更加残酷。

那粘稠如液态的五彩瘴气——“湮魂瘴”,不仅疯狂消耗着他近乎枯竭的龙元,更如同附骨之疽,无视了肉身的阻隔,直接作用于他本就布满裂痕的神魂本源。每一次“呼吸”(意念层面的),都仿佛吸入的是蚀魂的毒火,呼出的是自身生命的光与热。

龙元早已耗尽,祖龙血脉带来的强横恢复力在这股源自天地、针对魂灵的湮灭之力面前,显得杯水车薪。肉身的多处伤口,尤其是左肋那溃烂发黑的刀伤,在湮魂瘴的侵蚀下,恶化得更快,毒素与湮灭之力交织,如同跗骨之蛆,蚕食着他的生机。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就在他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被彻底磨灭的刹那——

识海最深处,那枚沉寂了许久的万劫雷核,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神魂本源即将溃散的终极危机,再次被触动。

这一次,它没有爆发出璀璨的雷光,也没有散发威严的波动。而是核心处那一点最本源的暗紫雷源,如同沉睡古龙的心脏,开始了一种极其缓慢、却蕴含着某种古老韵律的……搏动。

“咚……”

“咚……”

“咚……”

搏动无声,却仿佛响彻在嬴灵魂的最底层。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的、近乎无形的暗紫色涟漪,扩散至他濒临破碎的神魂。

这涟漪并非强大的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抚慰,一种“存在”的锚定。它所过之处,那疯狂侵蚀神魂的湮灭之力,竟如同遇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秩序的干涉,其破坏性的“湮灭”过程被极大地延缓、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被……“排斥”开了!

并非抵消,也非吞噬,更像是一种本质上的“不兼容”。万劫雷核蕴含的雷霆本源,代表着审判、秩序与创生(雷霆亦有生机),而这湮魂瘴的湮灭之力,则偏向于混乱、终结与虚无。两者在根源上似乎存在着某种对立。

正是这种对立带来的排斥效应,为嬴那即将熄灭的神魂之火,强行撑开了一片极其微小、却至关重要的“安全区”!

同时,在这缓慢的搏动中,一丝丝精纯到极致、远超寻常天地灵气的祖龙本源气息,混合着微弱的雷霆生机,自万劫雷核中弥漫出来,如同最细腻的雨丝,滋养着嬴那干涸欲裂的神魂裂痕。

这滋养速度极慢,慢到几乎无法察觉,与湮魂瘴的侵蚀速度相比,如同杯水车薪。但就是这一点点生机,这一点点“安全区”,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嬴那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在这微弱却坚定的搏动与滋养下,硬生生被从彻底湮灭的边缘,拉回了一丝!

求生的本能,在这丝意识中疯狂燃烧起来!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那无处不在的湮灭之力——那是以卵击石。而是凭借着万劫雷核搏动带来的那一丝微小的“安全区”和滋养,将全部残存的意念,凝聚成一点,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死死固守着神魂最核心的一点灵光不灭!

他在学习“适应”。适应在这极致的湮灭环境中,如何利用万劫雷核的特性,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他将神魂的感知收缩到极致,不再外放,而是全部内敛,仔细体会着那暗紫色涟漪与湮灭之力碰撞时产生的细微变化,寻找着那微妙的平衡点。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蒙眼行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就在嬴全部心神都用于固守灵台、适应湮灭环境之时,他腰间那枚一直沉寂的“敛息囊”,忽然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却异常尖锐的震颤!

是“戮魂”!

这柄凶剑,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生命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以及外界那浓郁的死寂与湮灭环境,其内被万劫雷核暂时封印的凶戾剑灵,竟开始蠢蠢欲动!它仿佛嗅到了脱困的契机,想要趁此良机,反噬其主,吞噬嬴残存的神魂与生机,以壮大自身!

一丝比湮魂瘴更加阴冷、更加怨毒、充满贪婪与杀戮欲望的凶念,如同毒蛇般,试图穿透敛息囊的封印,钻入嬴的识海!

内外交攻!刚避开湮灭之劫,又逢凶剑反噬!

嬴固守的灵台再次剧烈震荡,那一点灵光摇曳欲灭!万劫雷核的搏动似乎也受到了这同源凶念的干扰,变得有些紊乱!

“滚!”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被吞噬的暴怒意志,如同火山般从嬴那微弱的灵光中爆发出来!这意志混合了他坚韧的道心、祖龙血脉的高傲、以及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狠厉!

他不再仅仅固守,而是主动引导着万劫雷核搏动产生的那一丝微弱的暗紫涟漪,狠狠地撞向那试图侵入的凶戾剑念!

“嗡!”

无形的碰撞在识海边缘炸开!那戮魂剑念虽凶戾,但毕竟被封印,且无根无源,在这蕴含雷霆本源规则的涟漪冲击下,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如同被烫伤般,迅速缩回了敛息囊深处,暂时蛰伏起来。

而经此一撞,万劫雷核的搏动似乎也消耗了不少,变得愈发微弱,散发出的涟漪范围更小,对湮魂瘴的排斥力也减弱了。

代价巨大,但终究暂时击退了内部的隐患。

嬴的意念回归沉寂,更加专注地固守着那一点灵光,依靠着万劫雷核微弱搏动带来的生机与安全区,如同冬眠的幼虫,在绝对的严寒与死寂中,顽强地维系着那一线生机。

他不再去想凝玉枝,不再去想流云城,不再去想仇敌与恩怨。所有的念头都化为了最原始的生存欲望——活下去!

在这种极致的专注与濒死体验中,他对自身神魂的感知,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入微程度。他能“看”到神魂本源上每一道裂痕的深浅与形状,能感受到万劫雷核每一次搏动带来的细微变化,甚至能隐约捕捉到那湮灭之力流转的一丝规律……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月。

当嬴的意识终于从那种近乎永恒的沉寂与挣扎中,恢复了一丝清晰的“思考”能力时,他首先感受到的,是难以言喻的虚弱,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掏空。但紧接着,他便发现,自己……还活着!

神魂依旧布满裂痕,甚至因为之前的对抗而显得更加黯淡,但最核心的那一点灵光,却比昏迷前更加凝实了一分!而且,在那无数裂痕的边缘,似乎附着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万劫雷核的暗紫色光点,如同最细微的星辰,顽强地抵抗着周遭的湮灭气息,并极其缓慢地释放着微弱的生机,滋养着裂痕。

万劫雷核的本源之力,竟在对抗与滋养的过程中,有一丝极其微小的部分,与他受损的神魂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融合!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左肋的伤口,麻木中带着蚀骨的痛。龙元依旧枯竭,肉身伤势沉重。但,他还活着,并且,意识清醒了!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所见,依旧是那片凝固般的、五彩斑斓的湮魂瘴,视线无法及远。他正趴在一片微微隆起、相对干燥的黑色淤泥上,身下是自己的血,早已干涸发黑,与淤泥混为一体。

他还在这片绝地之中,危机并未解除。

但,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嬴的嘴角,在无人看到的阴影下,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冰冷而坚定的弧度。

他开始以意念,极其缓慢地,尝试引导体内那如同死水般的残存龙元,按照《太初祖龙经》的路径,开始最基础的周天运转。同时,他将那株得自苔藓陆地、一直未曾有机会使用的“凝玉枝”,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握在了掌心。

温润清凉的生机,顺着掌心劳宫穴,缓缓流入他干涸的经脉与受创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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