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鬼手的交易
血色玉佩的光芒在墨千殇指间流转，将地下工坊映照得如同炼狱。
硫磺与冷香混合的气味越发浓烈，工坊外的脚步声已经密集到无需细听便能察觉。
欧老头枯瘦的手指仍按在铜制罗盘上，独眼中的疯狂渐渐沉淀为一种决绝的平静。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墨阁主，”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你可知这匠心谷地下埋着什么？”
墨千殇的手指在玉佩上轻轻摩挲，玄色锦袍上的暗金纹路在血光中流动。
“六十年前，前朝工匠在此开凿地火井七口，最深的一口直达地肺。”
欧老头的手指在罗盘上轻轻移动，“老夫花了二十年时间，将七口废井用铁水浇铸连通，只要转动这个...”
他话音未落，夜无常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墨千殇抬手制止，目光第一次显露出真正的兴趣。
“继续说。”
“地火一旦喷发，整个匠心谷都会化为焦土。”
欧老头的独眼扫过穆清风，“包括那本秘籍，包括在场的每一个人。”
穆清风的手指微微收紧，铜钱镖的边缘硌在掌心。
他注意到欧老头说话时，眼角余光不时瞥向工坊最暗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岁，正低头玩弄着一堆齿轮。
他嘴角流着涎水，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声，对眼前的剑拔弩张浑然不觉。
“你在威胁本座？”墨千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不，是谈交易。”欧老头突然转向穆清风，“小子，你过来。”
穆清风眉头微蹙，脚下未动。九霄龙吟诀的内息在经脉中运转一周，确认没有中毒迹象，这才缓步上前。
欧老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纸面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
上面用朱砂绘着错综复杂的线条，标注着数百个细小的篆文。
“这是天工城的机关总图。”欧老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穆清风能听见，“城中共有三百六十处机关枢纽，老夫能同时启动其中七成。”
穆清风的目光扫过图纸，上面标注的每一处机关都精确到寸。
他的手指在袖中轻轻颤动，计算着这些机关同时启动可能造成的混乱。
“你要什么？”穆清风的声音干涩。
欧老头指向角落里的少年：“带他走。”
穆清风转头看向那个痴傻的少年。少年正将两个齿轮凑到眼前，嘿嘿地笑着，口水滴落在衣襟上。
“他叫阿拙，今年十五岁。”欧老头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他爹娘死得早，跟着我学了十年机关术，却连最简单的榫卯都认不全。”
墨千殇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鬼手先生，莫非忘了本座还在这里？”
欧老头放声大笑，笑声在工坊中回荡：“墨千殇，你尽管动手！
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老夫的罗盘快！”
他说话间，手指在罗盘上轻轻一拨。地底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整个工坊微微震动，墙角的煤灰簌簌落下。
夜无常的脸色微变，上前半步护在墨千殇身前。
墨千殇却轻轻推开他，锦袍下的手第一次握成了拳。
“有意思。”墨千殇的声音依旧平稳，“那你打算如何？”
欧老头不再看他，独眼紧紧盯着穆清风：“小子，老夫能让整座天工城乱上半个时辰。
钟楼会敲响警钟，蒸汽管道会爆裂，水闸会全部打开...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穆清风的目光落在阿拙身上。少年似乎被刚才的震动惊吓，正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头，发出呜咽声。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欧老头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带他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让他安稳度日。”
穆清风的指尖掐进掌心。他想起熔铁镇那个打铁的老人，想起他锤下精准的韵律，想起他独眼中偶尔闪过的哀伤。
“为什么信我？”
欧老头咧嘴一笑：“因为顾云飞信你。”
穆清风猛地抬头。墨千殇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看来二位已经谈妥了？”
欧老头突然转身，手中的罗盘发出咔嗒轻响：“墨阁主，不如我们打个赌？
就赌这小子能不能带着阿拙走出这天工城。”
墨千殇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血光映照下，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赌注呢？”
“若是他们走了，你放老夫一命，老夫为你效力三年。”
欧老头的声音突然压低，“若是他们走不了...”
他突然将罗盘猛地一转，地底传来更剧烈的轰鸣，工坊顶部的铁链开始摇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那便大家一起死。”
墨千殇沉默片刻，突然轻笑出声：“好，本座便赌这一局。
夜无常，让开通道。”
夜无常黑袍微动，一枚铜钱镖悄无声息地钉在穆清风脚前三分处，入石三寸，恰是先前警告欧老头的同一位置。
穆清风没有看那枚镖，他的目光扫过工坊的每一个出口，计算着每一步的距离和时间。
九霄龙吟诀的内息在经脉中急速运转，将周围的每一丝声响都收入耳中。
工坊外至少有三十人，呼吸绵长，都是高手。
最近的出口在东南角，但那里埋伏的人最多。
西北角有个通风口，但太窄，带着阿拙肯定过不去。
阿拙仍然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穆清风缓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最稳当的位置。
他在少年身前蹲下，声音刻意放平：“想不想去看烟花？”
阿拙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却亮了起来：“烟...花？”
“很大的烟花。”穆清风伸手擦掉他嘴角的口水，“跟我走，就能看到。”
阿拙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他抓住穆清风的衣袖，手指上还沾着齿轮的油污。
欧老头站在锻炉旁，独眼中映着地火残余的红光。
他对着穆清风微微点头，枯瘦的手指在罗盘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穆清风抱起阿拙，少年的身体很轻，像一捆干柴。
他转身面向东南角的出口，九霄龙吟诀的内息凝聚在指尖。
墨千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年轻人，别忘了你手中的筹码。”
穆清风没有回头。他深吸一口气，踏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