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这个弯，上高架，绕两圈再回去。”开车的阿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双手仍死死抓着方向盘，指关节泛白。他是秦叔武馆里手脚最利索的年轻人之一，但显然，刚才车库那场电光火石间的黑暗逃亡，也远远超出了他平时的“业务范围”。
张龙坐在我旁边，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只有偶尔扫向后视镜的锐利眼神，透露着他内心的警惕未消。他正用一块随身携带的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虎上可能沾染的灰尘——刚才在车库，这东西似乎和某个倒霉蛋的下巴有过亲密接触。赵虎在副驾驶位上，同样警惕地观察着侧后方的动静，时不时调整一下后视镜的角度，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犬，不放过任何一丝危险的气味。
“龙哥，虎哥，谢了。”我声音有些沙哑，这句道谢发自肺腑。没有他们，我今晚大概率就交代在那个冰冷的服务器房或者混乱的车库了。
张龙“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依旧锁定后方。赵虎则回过头，扯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徐先生，客气啥，份内的事。就是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还派了硬点子。”
“不是普通保安。”张龙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头的那个，手底下有功夫，像是专门干脏活的。”
我心头一凛。这意味着，对方对我们的行动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早有准备。那个Lisa留下的纸条……真的是雪中送炭，还是请君入瓮的诱饵？想到这里，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又骤然绷紧。
就在这时，秦叔沉稳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汇报情况。”
“已脱离兴业大厦区域，正在中山西路向西，准备上内环高架。暂时安全。”我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低声回应。
“很好。保持警惕，按计划路线返回。”秦叔顿了顿，补充道，“数据安全第一。”
“明白。”
叶晓洁轻柔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天铭，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晓洁，虚惊一场。”我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仿佛刚才在车库靠拉电闸才侥幸脱身的不是自己，“数据到手了，过程是刺激了点，但结果不错。”我甚至试图模仿电影里那种玩世不恭的口吻，可惜学得不太像，反而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惫。
猴子则在频道里兴奋地咋呼：“铭哥！牛逼啊！拉电闸这招简直神来之笔！我现在都能想象保安室那帮人鸡飞狗跳的样子！车库监控全黑，系统日志乱码，够他们喝一壶的！哈哈！”
听着伙伴们的声音，车厢里凝重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点点。阿强驾驶着面包车，稳稳地驶上了内环高架。凌晨的高架桥车辆稀少，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车窗，在车内投下快速移动的光斑。城市在脚下铺陈开来，霓虹闪烁，却透着一股繁华背后的冰冷。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想稍微缓一缓狂跳的心脏。
然而，我这侥幸的念头还没持续十秒钟，一直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后方的赵虎，猛地坐直了身体，声音瞬间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不对！有车跟上来了！两辆皮卡！速度很快！”
我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弹起，扭头向后车窗望去。
只见高架桥后方，两辆如同黑色巨兽般的改装皮卡车，正引擎咆哮着，以一种近乎野蛮的速度逼近！它们甚至没有掩饰意图，巨大的氙气大灯像两只嗜血的眼睛，雪亮的光柱穿透夜色，死死咬住我们的车尾，刺眼的光芒将车内照得一片惨白，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操！阴魂不散！”张龙骂了一句，身体瞬间进入临战状态，肌肉绷紧，“阿强！加速！甩开他们！”
阿强反应极快，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面包车发出一声沉闷而吃力的怒吼，速度表指针猛地向上蹿去。但这辆为了不引人注目而选择的旧面包车，它的性能极限在对方那明显经过暴力改装的皮卡面前，显得如此可怜。发动机的轰鸣声带着一种声嘶力竭的悲壮，车速提升有限，而后视镜里，那两辆皮卡的身影却在急速放大！
“秦爷！我们被跟踪了！两辆皮卡，极度可疑！”我对着麦克风急呼，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形。
“位置！”秦叔的声音立刻变得冰冷锐利。
“内环高架，西向，刚过新华路出口！”阿强一边拼命稳住方向盘，一边大声报点。
“坚持住！我正在调人！尝试变换车道，别让他们轻易并行！往车多的地方开！”秦叔的指令简洁有力。
阿强立刻猛打方向盘，面包车险之又险地从一个空当切入旁边车道。然而，对方的驾驶技术同样精湛，甚至更加凶狠！两辆皮卡如影随形，同样灵活地变道，始终死死黏在我们身后，距离非但没有拉远，反而更近了！
“砰！”
一声突兀的巨响传来，车身猛地一震！是后面一辆皮卡，竟然直接用车头撞上了我们的车尾！野蛮，直接，毫无技术含量，却极其有效！
“妈的！他们撞车！”阿强惊怒交加，拼命控制住有些失控的方向盘。
“稳住！别被他们挤到护栏上！”张龙低吼。
还没等我们缓过气，另一辆皮卡趁机从左侧超了上来，几乎与我们并行！副驾驶的车窗摇下，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探出半截身子，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消音器让枪声变得沉闷，但在相对安静的高架上，依旧清晰可辨！
“小心！有枪！”赵虎的警告声嘶力竭！
“砰！”
子弹打在左侧车身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留下一个狰狞的弹孔！
“他们他妈的真敢开枪！”阿强吓得脸色发白，方向盘差点脱手。这可是在高架上！流弹随时可能危及无辜车辆！
“低头！全部趴下！”张龙怒吼着，一把将我的头按低。他自己则矮下身子，目光如鹰隼般透过车窗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砰！砰！”又是两枪。一枪打碎了左侧后视镜，玻璃碎片像烟花一样炸开；另一枪似乎打中了轮胎附近，车子开始出现不规则的颠簸。
我们就像是被猎豹追逐的羚羊，除了拼命逃跑，毫无还手之力！面包车单薄的车身根本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防护，每一次枪响都像是在死亡边缘试探！
“猴子！查他们！车牌！来历！”我趴在座椅下，对着麦克风吼道，声音在颠簸中断断续续。
“在试……车牌模糊……可能是伪造的！车型太常见……对方有备而来，专业手法！”猴子的声音充满了技术手段失效后的挫败感。
“阿强！前面！前面有个隧道！冲进去！”张龙突然指着前方喊道，声音带着一丝绝境中的希望。
我艰难地抬头望去，前方大约几百米处，是一个不算太长的下穿隧道，入口处的灯光昏黄如同怪兽的巨口。隧道！封闭空间或许能限制对方的射击角度，而且隧道内部结构复杂，或许能利用地形周旋一下？
这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坐稳了！”阿强嘶吼一声，将油门踩到了底，面包车发出最后的悲鸣，歪歪扭扭地朝着隧道入口冲去。身后的皮卡引擎咆哮着，紧追不舍，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
车子猛地扎进隧道，光线瞬间暗了下来。隧道内部只有顶部两排不断向后飞逝的照明灯，投下昏黄而摇曳的光斑，将一切渲染得光怪陆离。隧道壁粗糙的混凝土表面在车窗外飞速后退，引擎的轰鸣声和轮胎碾压路面的噪音在封闭空间内被放大、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进入隧道后，对方的射击果然暂时停止了。封闭环境流弹反弹的风险，即使亡命徒也有所顾忌。但他们依旧死死咬住我们，车头几乎要顶到我们的车尾。强烈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快！快！快出去！”阿强嘴里不停念叨着，眼睛死死盯着隧道尽头那越来越近的光亮出口。
然而，绝望往往在希望触手可及时降临。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隧道，已经能看到出口外朦胧景色的刹那，一直紧咬我们车尾的那辆皮卡，再次故技重施！它猛地向右一甩车头，狠狠撞向我们面包车的左后侧！
“哐！！！”
巨大的撞击力传来，面包车瞬间失控，车尾猛地向右甩去！阿强拼命反打方向盘，脚下点刹，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冒起一股青烟！车身在隧道内划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线，险些撞上右侧隧道壁！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失控瞬间，另一辆皮卡如同幽灵般，利用我们失控减速的空当，闪电般超到了我们右侧，并行！
右侧副驾驶的车窗早已摇下，那个戴鸭舌帽的枪手再次出现！这一次，他的枪口没有胡乱扫射，而是异常稳定、精准地指向了我们车内——更确切地说，是指向了因为车辆失控而身体暴露了更多空间的我！
他的目标，是我！或者，是我身上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