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净手还未离开安置点，沈霖便听耳麦中传来一声呵斥。
“孟落，他们不是你的学生，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是米蕾娜的声音。
下一秒，另一道散漫的声音响起，“他们现在也不是你的学生。”
“还是说你是在担心他们又被掠走？那不是挺好的，又把商会还是其他什么会给钓出来了。”
“又不是第一次利用他们做这种事，你在这瞎嚷嚷些什么？”
沈霖脚步顿住，一只冰冷苍白几近与尸体无异的手搭在肩头，齐黎的叹息声近在咫尺。
“抱歉。”
没有缘由，突兀的道歉。
沈霖摇头，发丝间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丝丝血色，“老师，你并没有做任何需要对我道歉的事。”
耳麦中争吵声依旧。
“孟落，不要混淆视听，现在的情况和之前完全是两码事，他们现在根本得不到任何安全保障。”
“之前不也没有，行了米蕾娜，你要真的担忧，不如就去找沈霖，这次把他们带过来不也是因为他的异能。”
齐黎低下头，同样忙碌一天的少年眉眼间带着明显的疲惫，听到这句话时他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早有预料。
“抱歉，“这次换成沈霖突兀地表达歉意。
他低下头，无措地碾去挂在指节的水珠，眼中的困倦被茫然和慌乱所掩盖。
“因为有些害怕使用异能，来到圣碎山脉时我没能第一时间预知你们想要的未来。”
齐黎愣了下，他想起不久前昏死在红心怀里的沈霖，在那之前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曾询问过，而那时沈霖回应的风轻云淡。
现在看来沈霖又一次说着善意的谎言欺瞒了他们。
那么红心在那时是否利用那所谓的芯片对沈霖做了什么？
可他无法问出口。
始终隐瞒着芯片一事，齐黎手上力度不由加大。
直至两个看上去有些狼狈的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齐黎依然没能给出适当的安慰。
沈霖也像是忘记刚刚所流露出的那抹恐惧，在看到他们的瞬间笑道，“需要我的帮忙吗？”
这才想起来耳麦的通讯功能，米蕾娜按了下耳麦，不等她开口，孟落直言不讳。
“林亦和铭瑄他们已经出去了快两个小时，唐克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回。”
沈霖面露担忧，他长舒一口气，走出安置点，朝孟落所指的方向看去。
两个小时前，林亦三人便是从那里离开。
他安静地凝视着远方，黑色的瞳孔时不时闪过奇怪的纹路，肉眼难辨，更像是倒映出的周围景色。
过了很久，久到齐黎和米蕾娜的脸色都发生变化，沈霖才像是刚刚回神一般，皱眉。
“我看到了他们，他们正在恶魔群中陷入苦战。”
这下连孟落也感到不妙。
最初已经被清理过一次的周边按理来说不可能出现数量庞大的恶魔群。
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意外正在发生。
“以及有类似商会的人在他们身旁。”
阴暗的黑色森林中，海诺娜提着油灯，端坐在粗大的树枝上，黑袍下一双美玉般的赤足轻晃。
远处是陷入恶魔群包围的林亦三人，值得惊叹的是近一个多小时过去，他们仍然活着。
“哈，这就是红心所说的商会真正需要的实验体？”海诺娜看着最中央那只暴走的“恶魔”，心思转动。
“诺娜大人，经测试恶魔化后的实验体一号会对恶魔产生进食欲望。”
海诺娜身下，几根树枝上黑袍人兢兢业业录下这幅画面。
镜头清晰地记录着林亦每一次的吞咽，涎水随着时间越发难以控制，不断下落。
但他似乎有意克制着。
没有真正走向人性的灭亡。
海诺娜晃动双腿，看向另一位曾被卡特莱重点标记的小家伙。
一个怎么也死不了的小死神。
在他脚下是一把空枪。
海诺娜还是第一次看到能被一枚子弹杀死的恶魔，是因为小死神的异能特性？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的异能似乎正在进化。
是因为之前饮用药剂的原因？还是他们本身的特殊性？
海诺娜不是实验员，但她下属此时因为两人出乎意料的表现陷入癫狂，喃喃自语着。
“药剂在体内残留促使异能进化的可能性达百分之八十，这意味着他们的体质特殊，为什么，他们和之前的异能者有什么差别……”
“行了，那是之后该实验的问题，”海诺娜看了眼腕表，特制的腕表即便没有信号也能进行短距离通讯。
她瞥了一眼，盘绕在恶魔四周的红蝶扇动翅膀，附着于翅膀上的药粉已经所剩无几。
“走吧，学院的人已经过来了。”
她可不像之前卡特莱他们那样愚蠢，特意拐人实验还不如直接将人放在学院眼皮子底下随意“取用”。
红心还真是教会她一个有趣的玩法。
下属还有所留恋，“我们还没测试完实验体一号恶魔化后吸入药粉与人形态吸入药粉后的反应。“
“这不过是第一次实验，”海诺娜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黑袍上移，露出白皙的小腿。
“不用心急，还有位小可爱我们还没有亲眼见到。”
红蝶掠过，甜蜜的尾音很快消散于空中。
树枝上空无一人。
眺望远处黑压压一片的恶魔群，沈霖似是不经意间看向无人的树枝。
所有人都被围绕在林亦两人身旁的恶魔吸引，没有人注意到几只红蝶晃晃悠悠从他们不远处飞过。
与此同时，坚持至今的林亦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进食欲望。
他早已没有理智，只是某种执念警示着他绝不能顺从自己的欲望。
那意味着万劫不复。
可为什么不能吃，它们分明是如此的美味。
如同甘甜的蜂蜜等待他摘取。
血瞳一片混沌，林亦一拳砸向恶魔胸口，尖锐的利爪蠢蠢欲动。
他想品尝美食。
就在这时，混乱的人声突然在耳旁响起，林亦歪了下头，视野中出现一片鲜艳的色彩。
是明亮的橙红色，也是与天空混为一体的鲜红。
漆黑的鞭影向他们卷来。
“林亦！铭瑄！”
林亦是谁？
啊，是他。
他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