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极端的信念这时却成为格米稳定情绪的锚点。
那一瞬间剧烈起伏的情绪因复仇的执念平复下来。
周身溢出的灰雾散去，格米撕开脸上纱布，钝痛感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盯着莱亚，声音好似许久未曾开口的老人，干哑粗粝，“把它还给我。”
“哦？它原来是你的东西吗？”莱亚饶有兴致地打量格米胸口。
他好心提议，“这样的话，不如就让我们的圣女小姐为你安回心脏重回完整。”
“就算是我们为你送上的第一份欢迎礼。”
被莱亚的话语引导，路雅心下意识看向格米胸口，心惊不已。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失去心脏还能照常活动。
不过她对异能的认知浅薄，或许在恶渊这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
“不，”格米没有察觉莱亚暗藏的深意，此时充斥着各种情绪的大脑阻碍着他正常思考。
“那是我朋友的心脏。”
莱亚揣着明白装糊涂，合格扮演对此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哦？那么不如请你的朋友一起加入组织，”他含笑，“圣女小姐会满足你的心愿。”
路雅心默不作声，对上格米的视线，她垂眸，睫羽遮挡住金瞳，流露出几分冷漠。
愈显圣洁无垢。
“心愿？”格米突然激动起来，他厌恶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这让他不由想起那个总在冷眼旁观的老师。
他恶意嘲弄，“难道这个虚假的圣女能让理索斯活过来？”
虽然本身并不认同圣女这个称呼，但听到虚假这两个字，路雅心心脏猛地一跳，周身仿佛跌入冰水，被迫洗去外壳，将内里的不堪暴露无遗。
过去种种回忆疯狂涌上心头。
她不是真正的贵族。
只是个不容见光的私生子。
是光鲜亮丽之下的污秽。
即便从小被母亲强迫学习各类贵族礼仪，她也是不被家族承认的存在。
直到她觉醒了治愈异能。
她成为了路家的大小姐。
与世人面对异能者的态度不同，路家向外界隐瞒了她觉醒异能的事实。
同时邀请各国贵族参加她不合时宜的生日晚宴。
她变成了受人追捧的贵族小姐，却也成为连接各方势力的商品。
于是她揭发了自己。
比起商品，她更愿意成为同类们的支柱。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贵族荣誉。
她需要真正的认同。
路雅心压下内心不该存在的自卑怯意，笑容妥帖，嘴角的弧度仿佛经过精心测量般毫无瑕疵。
“抱歉，我无法复活死人，但是，”
合理夸大事实也是贵族常见行为。
路雅心小指不着痕迹地勾住衣摆，“我可以让你朋友丢失的心脏回到他的体内。”
格米面上无波无澜，他本就不抱有任何希望，因此也没有产生多余的失落。
他克制着情绪反问，“你能把破碎的尸块完整地拼凑出来吗？”
路雅心呼吸一沉，这样详细熟悉的描述让她想到下午面具人将她带去旅馆时看到的画面。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预想到这一刻了吗？
那么仅在他口中出现的“老鼠”是否真的存在？
脑海中思绪万千，明面上路雅心不露声色。
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夸大，委婉道，“我并没有做过类似的尝试。”
听到格米发出讥笑，路雅心攥紧衣摆，“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我可以做到。”
她抬起头，没有露怯。
格米颔首，直接将封存在灰雾中的肉块推挤在床上。
早在格米有所动作之际，阿发斯就已经从床上跳起，免于被血块砸中。
他小跳着荡到莱亚身旁，手肘搭到莱亚肩头，“这位圣女可真会为自己找事。”
原本准备好的台词还未演绎，女主居然就这么轻易跳入坑里。
阿发斯对此相当满意，这给他省了不少时间。
他拍了下莱亚，幸灾乐祸，“养孩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见格米看过来，他双指在额前挥了下，“拜～”
虚影涣散，仅一秒便只剩下正拍去肩头灰尘的莱亚。
另一边，看到满床血淋淋的肉块，浓烈的腥臭猛地冲击鼻腔，路雅心没能压制下本能，干呕一声，脸上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
全身心都在叫嚣着离开。
格米冷笑，“你做不到？”
路雅心喉间滚动，她慢慢松开手，脸上已经不见失礼的神情，笑容浅淡。
“请稍等片刻。”
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暖橙色光晕瞬间亮起，笼罩住床上污浊的肉块。
从未治愈过尸体，路雅心本已经做好迎接痛楚的准备。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和之前一样。
她忽然瞪大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失口脱出，“阿发斯！？“
她治愈过的人中没能感受到疼痛的只有三人。
医务室中的阿发斯，实训课上恍若幻觉般倒在地上翻滚的莱亚，以及手术台上的沈霖。
而在这之中，她曾在那间地下室中感受到莱亚身上的痛楚，也感受过沈霖身负的痛苦。
如果猜测没错，或许实训课和地下实验室没能感知到痛楚是因幻境作祟。
幻境，这样的异能能让人联想到太多。
可她对阿发斯的治愈也仅有过一次，不过是小小的扭伤，什么也说明不了。
何况阿发斯怎么可能是尸体。
心绪浮动，路雅心无意识停下了异能。
露出床上完好无缺的尸体。
格米没有在意她口中喊出的名字，满心只有好友。
他通红着眼睛，挥手，灰雾再度包裹住恍若不过陷入沉眠的理索斯。
对孟落和所谓老鼠的恨意更甚。
路雅心没有关注格米的行为，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理清突然涌上心间的思绪。
就在这时，莱亚故作疑惑地歪了下头，“阿发斯？你是在说你曾经的队友？”
听上去他似乎并不熟悉阿发斯。
路雅心也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
大概只是巧合。
她正打算抛去种种猜想，悠扬悦耳的男声却再次传入耳中。
“还是说你在问那位被死亡眷顾的可怜虫？”
与此同时，沈霖脑内响起一道声音。
[第十话成功发布]
嗯，以后阿发斯可以正大光明打工了。
顺便给之后要做的事做点铺垫。
刚回到旅馆的阿发斯打了个喷嚏，幽怨地盯着屋内呼呼大睡的维特。
尸体存放库可能一个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