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位面间隙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魔物湮灭后残留的深渊气息与空间破碎的焦灼感依旧弥漫。陆凡独立于这片狼藉之中，手握那枚流转着星河的时空结晶，感受着其中浩瀚的时空之力滋养着九狱塔与自身，但心头却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
洛无殇最后那毫无留恋的离去，以及离去前那深不见底的一瞥，都像一根刺，扎在他的感知中。他们之间那因利而聚、因敌而暂缓的脆弱平衡，已然随着阿斯莫德先锋军的覆灭而彻底打破。
他不敢在此久留，强提一口魂力，撕裂空间，返回了万界中转站。
站内柔和的白光与有序的能量流动，稍稍驱散了外界的混乱与杀伐之气。幽嬛的灵体瞬间凝聚，关切地迎了上来。
“塔主，你的消耗……”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陆凡气息的紊乱与魂力的亏空，尤其是在强行催动“刹那永恒”之后。
“无妨，收获不小。”陆凡摆了摆手，将时空结晶递给幽嬛，“尽快解析，优先用于加固中转站空间结构和优化时狱。”他自己则盘膝坐下，取出一份“琉璃火苔羹”服下，精纯的能量迅速补充着消耗。
就在他心神稍定，准备详细复盘此次时空乱流区之行时，那道冰冷而熟悉的灵魂链接——由幽冥血誓构筑的、本应在合作结束后自然消散的临时通道——竟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痛苦”与“紊乱”波动的讯息！
是洛无殇！
讯息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法则反噬……时空乱流……旧伤……定位……助我……”
随即，一个带着空间坐标的求救信号，沿着链接传递了过来，位置显示是在距离中转站不算太遥远的另一个次级位面间隙，那里似乎相对平静。
陆凡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法则反噬？旧伤复发？是因为强行施展“灭世红莲”，还是在时空乱流区深处夺取结晶时受了暗伤？以洛无殇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和冷酷的心性，竟会落到需要向他这个“同源者”求救的地步？
“有诈？”幽嬛瞬间警惕，金色符文在眼中急速推算，“根据其最后展现的实力，遭遇寻常危险的可能性低于13%。但时空乱流区诡秘莫测，若真引动了某种未知的时空诅咒或触犯了古兽的核心禁制，也并非不可能。”
陆凡眉头紧锁。理智告诉他，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陷阱。洛无殇觊觎他的血脉，这是毋庸置疑的。此刻示弱，引他前去，然后……
但那灵魂链接中传递来的痛苦与紊乱，却又如此真实，不似作伪。而且，幽冥血誓的约束尚在（虽然合作结束，但血誓的效力并未明确说明完全消失），见死不救，似乎也违背了某种潜在的规则。
更重要的是……陆凡能感觉到，自己血脉深处，那丝对同源帝血的“渴望”，在接收到对方“虚弱”信号时，竟然不受控制地躁动了起来！吞噬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声音在他心底诱惑地低语。
危险与机遇，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我去。”陆凡缓缓站起身，眼神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然的厉色，“无论真假，这都是一个机会。若是陷阱，便打破它！若是他真的虚弱……那便是我的机缘！”
他并非莽撞。九狱塔经过信仰愿力滋养和时空结晶的初步融入，已更胜往昔。他自身对时空之力的理解也今非昔比。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与洛无殇的这场宿命对决，避无可避，不如主动迎上，掌握先机！
“我将调动信仰网络七成算力，全程监控，随时准备远程支援，并锁定你的坐标，必要时强行开启通道接应。”幽嬛知道劝阻无用，立刻开始部署，“带上所有阴兵，在塔内随时待命。另外，这是刚刚初步解析时空结晶后，得到的一种简易‘时空锚’符印，或许能在关键时刻稳定你周围的空间。”
陆凡点头，将幽嬛凝聚的几枚散发着银光的符印收起。他再次检查自身状态，将魂力调整到最佳，然后毫不犹豫地，循着那道求救信号传来的坐标，再次踏出了中转站。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一片被称为“沉静之域”的次级位面间隙。这里没有狂暴的能量，没有破碎的法则，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凝固了的暗灰色虚空，连光线在这里都显得慵懒而稀薄。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按照坐标指引，陆凡在虚空中飞行了片刻，很快便看到了前方悬浮着的一个身影。
正是洛无殇！
他依旧穿着那身暗红斗篷，但此刻，他半跪在虚空之中，一只手捂着胸口，周身那原本霸道酷烈的帝威变得极其黯淡且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暗红色的光芒在他体表明灭不定，隐隐有黑色的、如同裂纹般的反噬痕迹在闪烁。他低着头，斗篷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压抑着的、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看起来，情况确实很不妙。
陆凡在距离他百米之外停下，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他神识扫过，能清晰地感知到洛无殇体内那混乱不堪的能量流和似乎正在侵蚀他本源的诡异法则之力。
“洛兄？”陆凡出声，语气带着试探。
洛无殇身体微微一颤，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抬起头。斗篷下，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嘴角甚至残留着一丝暗金色的血迹（帝血的颜色？）。他的眼神失去了之前的冰冷与锐利，只剩下涣散与痛苦。
“陆……凡……”他声音嘶哑，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时空……古兽的……诅咒……引动了……旧伤……帮……帮我稳定……帝血……”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连维持悬浮似乎都变得困难。
陆凡眼神闪烁，缓步向前靠近，体内的帝血却在疯狂示警，那吞噬的欲望与极致的危险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心跳加速。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就在陆凡踏入洛无殇周身十米范围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洛无殇那原本涣散痛苦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万载寒冰，锐利、冰冷、充满了计谋得逞的残酷与贪婪！他身上的萎靡气息如同假象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比在时空乱流区时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暗红帝威，轰然爆发！
“等的就是此刻！吞了你，吾之帝道将成！”
他那只原本捂着胸口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指尖缠绕着无数细密的、专门针对灵魂与血脉本源的吞噬符纹，直取陆凡的心口！与此同时，他周身的暗红帝威化作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毁灭漩涡，将周围百米虚空彻底封锁、镇压！
这不是攻击，这是……掠夺！是旨在瞬间剥离、吞噬陆凡鬼帝血脉本源的绝杀之术！
背刺！毫无征兆的、处心积虑的背刺！
他之前的虚弱、痛苦、求救，全都是伪装！目的就是为了将陆凡引到这易于埋伏、且能隔绝大部分探查的“沉静之域”，并在他最靠近、警惕性可能降到最低的瞬间，发动这致命一击！
“早就防着你了！”
陆凡虽惊不乱，他从未真正相信过洛无殇！在对方眼神变化的瞬间，他已然做出了反应！
“九狱塔，镇！”
嗡！
璀璨的暗金光芒自他体内爆发，九狱塔的虚影瞬间凝实，如同亘古神山，带着镇压诸天万鬼的无上威严，轰然降临！塔身之上，过千符文同时亮起，垂落下亿万道玄奥光辉，硬生生抵住了那碾压而来的毁灭漩涡与吞噬之力！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捏碎了一枚幽嬛给予的“时空锚”符印！
银光炸开，一股稳定的时空之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强行定住了周身三米内的空间，让洛无殇那志在必得的吞噬一爪，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就是这瞬息的机会！
“想吞我？看看谁吞谁！”
陆凡眼中厉色暴涨，一直被压制的吞噬本能此刻轰然爆发！他没有选择防御或后退，而是同样探出手，淡金色的鬼帝血脉如同燃烧起来，化作一只缠绕着轮回漩涡与信仰金芒的巨手，反抓向洛无殇的手臂！
帝血对帝血！吞噬对吞噬！
轰！！！
两股同源却殊途的帝威，两种同样霸道酷烈的吞噬之力，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毫无花哨地悍然对撞！
暗红与金白的光芒疯狂交织、湮灭、吞噬！虚空如同破布般被撕扯出无数裂痕！两人身体同时剧震，嘴角溢血（陆凡的是淡金，洛无殇的是暗红），但眼神都死死盯着对方，充满了不死不休的决绝！
吞噬与反吞噬，在这方寸之间，惨烈上演！
“你的塔……果然是好东西……归我了！”洛无殇低吼，眼中贪婪更盛，吞噬之力再次暴涨。
“你的毁灭本源……也将成为我轮回的养分！”陆凡咬牙硬撑，将九狱塔与信仰网络的力量催动到极致。
第一次真正的、面对面的帝血厮杀，在这突如其来的背叛与反制中，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