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卫国看着桌上那个黄色的牛皮纸文件袋，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反而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他没有去碰那个文件袋，只是抬起头，重新看向陆峰，目光里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
这种反应，让陆峰心里一紧。
不对劲。
他本以为，这份从苏俄领馆里用命换来的情报，会是石破天惊的。
可眼前这个本该“死去”的父亲，反应太平淡了。
平淡得就像，他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一样。
“你打开看看。”陆峰说道。
陆卫国摇了摇头，他拿起桌上的烟盒，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了他的脸。
“不用看了。”陆卫国说道，“里面的东西，我们都知道。”
陆峰的瞳孔缩了一下。
他脑子飞速运转。
他们知道？
怎么可能？
这份文件是克格勃的最高机密，刚刚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不到两个小时。
除非……
除非他们早就掌握了同样的情报，甚至，比这份情报更详细。
那自己今晚拼死拼活，闯领馆，躲追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股被愚弄的愤怒，混杂着五年被抛弃的委屈，瞬间冲上了陆峰的头顶。
“你们知道？”陆峰的声音冷了下来，“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去闯领馆？看着我和岚在火车站被人当狗一样追杀？”
“你们就躲在暗处看戏，觉得很好玩是吗？”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旁边的岚感觉到了陆峰情绪的剧烈波动，她握着陆峰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陆卫国没有因为陆峰的质问而生气，他只是沉默地抽着烟，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更深的愧疚。
“我们不是在看戏。”陆卫国终于开口了，“我们是在确认。”
“确认什么？”
“确认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同志。”陆卫国掐灭了烟头，正色道，“陆峰，在你看来，你今晚的行动，目的是为了获取情报，查清我的下落。”
“但在我们看来，你今晚的行动，更像是一场……投名状。”
投名状？
这个词让陆峰愣住了。
“从你在火车上散播符号开始，到你在莫斯科餐厅故意闹事，再到你主动闯入领馆，你的每一步，都走得太精准，太完美了。”
陆卫国看着他的眼睛，“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猎人，甚至一个普通军人能做到的范畴。”
“所以，我们在观察，也在评估。我们需要知道，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
“你今晚从领馆里带出来的这份文件，就是最好的证明。它证明了，你和‘乌鸦’不是一伙的，你的目标，确实是他们。”
陆峰听明白了。
原来，在自己把别人当鱼钓的时候，自己也只是别人网里的一条鱼。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自己，就是那只自以为是的螳螂。
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所以，我通过你们的考验了？”陆峰的语气里带着嘲讽。
“你做得很好。”陆卫国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语气里反而带着一丝骄傲，“比我们预想中，做得还要好。”
他伸出手，终于拿起了桌上那个文件袋，轻轻摩挲着。
“‘普罗米修斯计划’，‘衔尾蛇’部队，‘青铜之骨’……”陆卫国缓缓念出里面的关键词，“这些东西，就像是悬在我们国家头顶上的几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而我的任务，我们这支部队的任务，就是要在这些刀落下来之前，找到它们，并且，拆掉它们。”
陆卫国看着陆峰，眼神变得无比严肃。
“儿子，我知道，这五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对不起小灵。”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是，我首先是一个军人。”
“我的命，是国家的。我的任务，高于一切。”
陆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作为“孤狼”，他完全能理解陆卫国的话。
军令如山，任务至上。
为了国家，牺牲个人，牺牲家庭，是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可作为“陆峰”，他无法接受。
他忘不了母亲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时佝偻的背影，忘不了妹妹看着别人家孩子吃糖时羡慕的眼神。
那些苦难，是真真切切的。
“所以，‘利剑’部队，就是你们的代号？”陆峰问道，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一个军人的思维，去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是。”陆卫国点了点头，“一支不存在于任何档案里的部队。”
“秦卫国是你的……同事？”
“他是我的政委，也是我的搭档。”
“那你们这次来哈尔滨，也是为了乌鸦？”
“不只是乌鸦。”陆卫国摇了摇头，“乌鸦只是水面上的一片叶子，我们真正要找的，是水面下的那条大鱼。”
“我们在哈尔滨，布了一个很大的局。而你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一个让我们计划提前，也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的……惊喜。”陆卫国看着陆峰，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你就像一把没人知道的，最锋利的刀。突然出现在了这个棋盘上，把所有的棋子，都搅乱了。”
“现在，这把刀，愿不愿意，被国家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