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散场时，程砚铮西装内袋的文件袋还鼓着——李婉如塞的程父笔记复印件硌得他肋骨生疼。
苏砚勾着他小拇指往地下车库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轻快的点：“明天东南亚的船期，我让老陈把星芒2.0的报关单又对了三遍。”
“嗯。”程砚铮应着，余光瞥见她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是条匿名短信，发件人号码被乱码糊成马赛克。
苏砚把手机揣回口袋时，指甲在掌心掐了道浅痕。
前世这个时候，程氏首批出口芯片在海关卡了十七天，最后靠东南亚客户带着当地议员上门才放行。
但这次……她扫了眼程砚铮挺直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凌晨三点，程氏商务车停在港口集装箱区。
苏砚裹着程砚铮的西装外套，站在冷白的探照灯下翻报关单：“把2号货柜的铅封锁剪了。”
“苏总？”随行的物流主管额头冒汗，“启运仪式定在早上九点，现在开箱——”
“剪。”程砚铮摸出瑞士军刀抛过去，镜片反着光，“她说剪就剪。”
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港区回响。
货柜门拉开的瞬间，苏砚盯着最上层的芯片箱突然皱眉——箱体侧面多了道指甲盖大小的贴纸，蓝底白字印着“待海关特别审查”。
“凌晨两点更新的流程。”程砚铮调出海关系统截图，指节敲着手机屏，“他们加了条‘高风险技术产品’审查通道，星芒2.0是唯一被标注的型号。”
物流主管的手机响了，他接完脸色煞白：“海关说……说要重新检测功耗曲线，至少得等三天。”
苏砚掏出手机给林疏桐发消息：“直播设备带了吗？现在来港口。”
两小时后，林疏桐的摄像机架在了集装箱前。
她穿着磨破膝盖的牛仔裤，镜头对准那行“特别审查”贴纸：“各位网友，这里是星芒2.0首批出口货柜现场。我们买奶茶都知道‘全国包邮’，怎么中国芯片出海还要‘地区特供’？”
评论区瞬间炸了。
“海关卡奶茶我还能理解，卡芯片？合着他们怕我们的芯片太甜？”
“建议给审查通道装个电子屏，滚动播放‘技术封锁，从我做起’。”
“程氏法务部呢？告他们歧视性条款啊！”
但官方回应来得更快。
下午三点，海关官微发声明：“所有检测均依据《国际技术贸易安全条例》第17条，不存在针对性。”
苏砚把手机拍在程氏会议室桌上时，王景行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发顶翘起的呆毛比平时更炸：“测出来了！他们用的是techLock最新的动态功耗监测仪，能精准识别星芒系列的运行特征。”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这哪是检测？是定向拦截！”
“能伪装吗？”程砚铮转着激光笔，“让芯片表现得像其他型号。”
“理论上可以改底层驱动。”王景行抓了把头发，掉下两根，“但需要48小时——”
“不够。”苏砚打断他，“船期不等人。”
会议室陷入沉默时，李婉如的电话打了进来：“小砚，回家吃饭吧，我炖了莲藕汤。”
程家老宅的餐厅飘着藕香。
李婉如夹了块排骨放进苏砚碗里，青瓷碗底压着张泛黄的照片——程父穿着白大褂，身后是台老式终端机。
“老程当年也遇到过这种事。”她用汤勺搅着藕汤，“他说，芯片不能硬闯，得穿件‘伪装壳’。”
苏砚筷子顿住：“什么壳？”
“飞鸽协议。”李婉如擦了擦照片边缘的灰，“他说这是给中国芯的‘隐身衣’，能让检测设备读不出真实数据。后来实验室搬家，那台存代码的终端机……”她指了指照片里的老机器，“被收进仓库了。”
深夜的程氏仓库落着灰。
苏砚举着强光手电，光束扫过积灰的货架，最后停在角落一台锈迹斑斑的终端机上。
程砚铮戴着手套擦去屏幕灰尘，露出开机键——居然还能亮。
王景行蹲在地上接电源线时，发顶的呆毛沾了蜘蛛网：“这机器比我还老，能跑代码吗？”
“能。”李婉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程父的旧笔记本，“当年老程就是用它写的飞鸽协议。”
终端机发出“滴”的一声，黑屏上跳出绿色字符。
苏砚屏住呼吸看着代码一行行滚动，程砚铮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封未读邮件，发件人地址挂着瑞士域名。
“你们以为逃过了techLock？”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落款是烫金的“伦理联盟”logo，最下面一行小字刺得苏砚眼睛疼：“观察员席位已撤销。”
终端机屏幕映着她紧绷的脸。
王景行还在调试接口，碎碎念着“这老古董内存比我手机还小”；程砚铮握着手机转身看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得像深夜的海。
苏砚伸手按在终端机的确认键上，指腹蹭掉了点积灰。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老机器的嗡鸣，在空荡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启动恢复程序。”她说。
窗外，程氏研发楼的灯光依旧亮着。
某个实验室里，星芒2.0的测试机突然闪过一道蓝光——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