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议会的筹备会刚开半小时,鲸鱼骨长桌就差点被掀了。
最先炸毛的是东海龙王敖广。老爷子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议会要设席位,特地从东海赶来,龙袍上的金线在船舱里闪得人眼晕。他往主位上一坐,拐杖往地上一顿,震得桌上的贝壳茶杯都跳了跳:“论资排辈,四海之内谁有我龙族正统?这议会席位,我龙族至少得占三席!”
这话刚落地,深渊章鱼族的新首领墨须就不乐意了。它比小墨更年长,触手上的吸盘磨得发亮,此刻正用两根触手撑着桌子,螺旋状的瞳孔转得飞快:“龙王这话就偏颇了。我族镇守深渊万年,挡住了多少海底裂缝的邪气?论功劳,深渊族凭什么不能和龙族平起平坐?”
伽鲁达的鹰人使者“啪”地拍了下桌子,翅膀上的羽毛都竖了起来:“要按年限算,我族在印度洋盘旋的时候,龙族还不知在哪片海游呢!守护海洋可不是看谁活得久,是看谁天天在天上盯着海盗、驱赶偷猎船!”
“你们鹰人不就会飞吗?真打起来顶个屁用!”南海鳄鱼族的老族长把海藤烟往桌角一磕,火星溅到地上,“当年海啸冲毁珊瑚礁,是谁用身子堵缺口?是我们鳄鱼族!这席位没我们两席说不过去!”
一时间,船舱里跟开了锅似的。敖广的龙威不自觉地往外散,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墨须的触手在桌下缠成一团,墨汁差点滴到地上;北冰洋来的海豹代表吓得缩成个球,往桌子底下钻了半截;希腊来的托比举着三叉戟想劝架,又不知道该帮哪边,急得直转圈。
林默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没说话。她早料到会这样——各族憋了几千年的火气,哪能说消就消?当年海神瀚搞“绝对秩序”,其实也跟这种争强好胜的性子脱不了干系。
吵到最凶的时候,敖广的龙须都翘了起来,指着墨须怒道:“一群躲在深海里的阴沟玩意儿,也配跟龙族谈平等?”
墨须的触手猛地拍在桌上,黑血从吸盘里渗出来:“龙族当年为了抢珍珠矿,屠了整个蚌族,又有什么脸面说正统?”
“你——”敖广气得差点现原形,龙角都冒出来半截。
“都停!”林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净化之光的暖意,压过了所有争吵。她走到长桌中央,挥手往上一抬,一道水幕“唰”地立了起来,比上次祈愿台的影像还清晰。
水幕上是幅四海族群分布图:东海龙族的领地用金色标着,南海鳄鱼族的栖息地是绿色,印度洋伽鲁达的活动区闪着红光,深渊章鱼族的地盘沉在最底下,泛着幽蓝,北冰洋的冰原用白色勾勒,连渔民们的渔船航线都用虚线标得清清楚楚。
“你们自己看。”林默指着水幕,“龙族掌管洋流,没错,可要是没有深渊族挡住海底裂缝的浊气,洋流早被污染了;鳄鱼族守护珊瑚礁,但若不是伽鲁达从天上盯着偷猎者,珊瑚早被挖光了;鹰人飞得高看得远,可真到了清理深海垃圾的时候,还得靠章鱼的触手灵活;北冰洋的冰原能调节全球气温,可没有各族一起控温,冰化得更快。”
她顿了顿,敲了敲水幕上的交汇区:“这里,龙族的暖流和鳄鱼族的寒流交汇,才长出最肥的鱼群;那里,深渊的矿物质顺着洋流漂到浅海,珊瑚才能长得茂盛。谁离了谁能活?”
船舱里静悄悄的,连吊根针都能听见。敖广看着水幕上龙族领地边缘标注的“蚌族旧址”,龙角慢慢缩了回去;墨须的触手也放松了,吸盘不再渗血;伽鲁达的鹰人低下头,翅膀上的羽毛耷拉下来——它想起上次海啸,确实是鳄鱼族救了窝里的幼鸟。
“所以啊,”林默收回水幕,看着众人,“席位不是分蛋糕,谁多谁少吃亏。是分责任,谁该扛哪块担子。”
她清了清嗓子,说出早就想好的方案:“常设席位按族群的职责分——龙族管洋流和深海秩序,占两席;浅海联盟,包括鳄鱼族、渔民、珊瑚族这些,占两席,毕竟浅海是最热闹的地方;深渊族管海底裂缝和生态修复,两席;远海异族,像伽鲁达、北冰洋水族、希腊来的朋友,也占两席,负责跨海域的事。”
托比举了举手:“那一共八席,要是投票的时候平了咋办?”
“还有三个流动席位。”林默笑了,“每年评一次,谁对海洋贡献最大,谁就来坐。比如今年章鱼族清理了三万吨垃圾,就能占一个;明年伽鲁达赶跑了所有海盗,也能来一个。这样谁都有动力干活,省得整天争高低。”
这话一出,各族代表都琢磨开了。敖广看着水幕上残留的“海域失衡数据”——那是林默让系统调出来的,标着龙族近年过度引暖流导致的几处赤潮,脸有点发烫。他闷哼一声:“行,两席就两席。但龙族的责任得写清楚,洋流调配权不能让。”
墨须用触手比划了半天,让旁边的长老翻译:“流动席位好,我们深渊族有的是力气干活,肯定能争到。但浅海得给我们留块育苗区,这是条件。”
“没问题。”林默爽快答应,“我让渔民们帮忙围片网,保证没人打扰。”
鳄鱼老族长磕了磕烟杆:“浅海联盟的两席,得有我们鳄鱼族一个,不然幼崽晒太阳的地方被占了,我可不干。”
“那另一席给渔民吧。”伽鲁达的鹰人突然开口,“他们最近帮着我们看护金翅鱼卵,挺靠谱的。”
阿福作为渔民代表,赶紧站起来鞠躬:“我们一定好好干!绝不拖后腿!”
就在大家差不多达成一致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托比突然敲了敲桌子,手里的三叉戟停了下来:“我有个提议。希腊那边愿意让出一个备选席位,给人类渔民。”
众人都愣了,连林默都有点意外。
托比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爷爷说,上古时候海神们太傲慢,觉得人类弱小,不屑于跟他们打交道。可这次来,我看见渔民们自己定了规矩,每年只在鱼产卵期后才下网,还主动把老弱的鱼放回去……”他指了指阿福手里的《渔民守则》,“他们比好多水族都懂‘节制’,这种本事,值得占个席位。”
阿福眼圈一下子红了,攥着守则的手都在抖。他这辈子没想过,渔民能跟龙族、海神后裔平起平坐,在议会里有个说话的地方。
林默看着托比,又看看各族代表,心里突然亮堂得很。所谓议会,不就是这样吗?不是你争我抢,是有人愿意让步,有人懂得看见别人的好。
敖广最终点了头:“行,人类渔民确实该有个席位。当年我族被困浅滩,还是渔民给送的吃的呢。”
墨须也用触手拍了拍桌子,表示同意。
等把所有细节敲定,天已经蒙蒙亮了。各族代表走出船舱时,脸上的火气早没了。敖广主动跟墨须说了句:“深渊的矿物质要是不够,龙族可以派船送点过去。”墨须也用墨汁画了个笑脸,意思是谢谢。
阿福拉着托比的手,非要请他吃刚出锅的鱼丸:“托比兄弟,以后地中海有啥难处,跟我们说,渔民们划船过去帮忙!”
林默站在码头,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觉得这比任何时候都亮堂。她知道,这席位分配只是第一步,以后肯定还有更难的坎——比如怎么定跨海域的规矩,怎么罚破坏生态的族群,怎么让流动席位评得公平。
但至少,大家愿意坐下来谈了,愿意为了这片海各退一步了。就像鲸鱼骨长桌上的贝壳茶杯,虽然形状不一样,装的都是海水,都映着同一片天。
系统面板在意识里轻轻跳了下,“修复法则”的进度条又涨了一格,变成了“3%”。林默笑了笑,摸了摸兜里的黑色鳞片,它安安静静的,不再发烫,倒像是在为这新的开始高兴。
海风带着点鱼腥味吹过来,远处传来渔民们收网的号子,混着章鱼族清理垃圾的“唰唰”声,听着就像首踏实的歌。林默知道,四海议会的雏形算是成了,而这条避免重蹈覆辙的路,才刚走了一小步。但只要方向对了,慢点儿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