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腥气，像是陈年的血渍混着水汽发酵后的味道。石座上的光芒忽明忽暗，细看才发现是块拳头大的血色晶石，晶石表面布满蛛网状的纹路，正随着呼吸般的频率微微搏动。
“这就是血眼咒的阵眼？”吴邪凑近了些，工兵铲下意识横在身前，“看着像块活物。”
白泽点点头，指尖在虚空中划过，带起一道微弱的金光：“血眼咒以活人精血喂养百年，才能凝成这血晶。毁掉它，周围的诅咒就会失效。”他说着要往前走，却被张起灵轻轻按住肩膀。
“有问题。”张起灵的目光扫过石座周围的地面，那里的石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纹路往血晶的方向汇聚，“地面是空的。”
话音刚落，石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石座周围的地面猛地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洞，无数只缠着锁链的手从洞里伸出来，像水草般疯狂摇摆。
“是养咒的容器！”白泽迅速后退，符纸在掌心燃起，“这些都是被血眼咒吞噬的冤魂，别被它们碰到！”
一只锁链手擦着吴邪的胳膊掠过，带起的寒气让他皮肤发麻。他反手一铲劈断锁链，却见断口处立刻涌出粘稠的黑血，溅在石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花，左后方！”吴邪喊道。解雨臣正被三只手缠住，发夹化作的短刀在他手中转得飞快，闻言足尖一点，借力腾空，短刀精准地刺入一只手的关节处，锁链应声而断。
霍秀秀和苏九儿背靠背站在石台边缘，霍秀秀甩出的霍家铁丝缠住几只手的手腕，苏九儿则指尖凝出狐火，烧得锁链发出焦糊味。“白泽哥，怎么毁血晶？！”霍秀秀喊道，铁丝被拽得咯吱作响。
白泽咬破指尖，将血点在符纸上：“得用纯阳血引符！张起灵，借你刀一用！”
张起灵立刻掷出黑金古刀，刀身擦着白泽的耳畔飞过，稳稳插在血晶旁的石缝里。白泽纵身跃起，踩在刀背上借力，将燃着的符纸拍向血晶。
就在符纸即将触到血晶的瞬间，一只布满肉瘤的大手突然从黑洞里窜出，直抓白泽的脚踝！
“小心！”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吴邪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挡了一下，那手爪上的倒刺瞬间划破他的衣服，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解雨臣趁机甩出短刀，刀身旋转着切开那只手的筋络，张起灵则已经跃到白泽身边，一把将他拉回石台中央。
“你怎么样？”白泽扶住吴邪，见他后背的血顺着衣角往下滴，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别乱动！”
“先管血晶！”吴邪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推了他一把，“老子耐操！”
解雨臣已经替吴邪简单包扎好伤口，抬头时正看见张起灵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白泽身上——刚才白泽跃起来时，衣摆被石缝勾破，露出的小臂上划了道血痕。
“别浪费时间。”解雨臣没看他们，只是将短刀收回发夹，“吴邪的伤得尽快处理，速战速决。”
白泽深吸一口气，重新凝聚灵力。这次张起灵站在他身前，黑金古刀舞得密不透风，将所有伸过来的手爪尽数斩断；解雨臣守在左侧，指尖的发夹泛着冷光，随时准备支援；吴邪忍着疼站在右侧，工兵铲挥得虎虎生风，哪怕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火辣辣地疼，也没后退半步。
霍秀秀和苏九儿对视一眼，突然齐声喊道：“我们来掩护！”两道狐火同时炸开，在黑洞上方形成一道火墙，暂时逼退了那些手爪。
“就是现在！”
白泽纵身跃起，这次再没有东西能阻拦他。符纸稳稳贴在血晶上，金色的火焰瞬间蔓延开来，血晶发出刺耳的尖啸，表面的蛛网纹开始寸寸碎裂。
“快走！”白泽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被张起灵扶住，“血晶爆炸会引发塌方！”
众人立刻往外撤，刚跃下石台，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地下空间都在摇晃。吴邪跑得太急，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进旁边的暗河，却被一只手死死拽住。
他回头，看见白泽正咬着牙拉着他，另一只手被解雨臣搀着，张起灵则在后面托着白泽的腰，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岸边。
等站稳时，所有人都脱力地靠在石壁上喘气。吴邪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把包扎的布条浸得透湿；解雨臣的胳膊被划了道口子，正往下滴血；张起灵的手背被烫伤了一片，却面不改色。
只有白泽，除了刚才划到的小臂，居然没添新伤。
“你倒是金贵。”吴邪喘着气笑骂，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瞟，确认他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
解雨臣已经从包里翻出伤药，这次没再问白泽要不要，而是直接递给吴邪：“自己处理一下，我帮你。”
吴邪刚要接，就见张起灵拿着另一瓶药膏走过来，直接蹲下身，示意白泽把受伤的小臂伸过来。白泽愣了愣，还是依言照做，看着张起灵用干净的布巾仔细擦去血渍，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解雨臣递药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转而帮吴邪处理后背的伤口。吴邪疼得嘶嘶抽气，眼睛却忍不住往白泽那边瞟——张起灵正低头给白泽涂药膏，侧脸的线条在微光里显得格外柔和，那是吴邪从未见过的模样。
“看什么看？”解雨臣的指尖不小心按重了些，吴邪疼得嗷一声，“专心点。”
“知道了知道了。”吴邪嘟囔着，心里却忽然敞亮了些。刚才在石台上，他们三个不约而同护住白泽的瞬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好像都变成了心照不宣的在意。
霍秀秀凑到白泽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白泽哥，你这待遇，够我们吹半年的。”
白泽无奈地笑了笑，看了眼正在互相处理伤口的吴邪和解雨臣，又看了眼默默收拾东西的张起灵，忽然觉得这一路的凶险，好像都值了。
“走吧。”张起灵率先站起身，往通道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白泽一眼，像是在等他。
吴邪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走了小花，出去请你喝酒。”
解雨臣挑眉：“你付钱？”
“……AA。”
“滚。”
白泽跟在张起灵身后，听着身后两人熟悉的拌嘴声，还有霍秀秀和苏九儿的笑声，忽然觉得通道里的风好像都不那么潮湿了。
也许有些情绪还没说破，但并肩走过生死的人，心里总有那么点不用言说的默契。就像此刻，他们谁都没再提刚才的争抢，却都在往前走时，下意识地把白泽护在了中间。
外面的月光应该很亮吧。白泽想着，加快了脚步。
通道尽头的光亮突然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了道口子。白泽刚迈出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的灵力骤然绷紧——那不是自然光，是怨气凝结到极致才会有的暗紫色光晕。
“不对劲。”他低喝一声，腰间的灵剑突然嗡鸣着出鞘，剑柄自动落进他掌心。剑身在微光里泛着冷冽的银蓝，像是淬了千年寒冰。
张起灵几乎同时握住了黑金古刀，吴邪和解雨臣也瞬间绷紧了神经。刚从塌方里逃出来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通道出口处的阴影里，缓缓升起一道扭曲的黑影。那影子足有两人高，浑身缠绕着粘稠的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张痛苦挣扎的脸。
“是血眼咒的残魂！”白泽的眼神沉了下去，灵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半圆，“它吞噬了太多冤魂，已经成了气候！”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猛地朝众人扑来。张起灵率先迎上去，刀光如电，劈得黑雾一阵翻涌。解雨臣的发夹再次化作短刀，身形灵动地绕到黑影侧面，却被黑雾里突然伸出的利爪逼得连连后退。
吴邪忍着后背的剧痛挥铲而上，工兵铲与黑雾碰撞的瞬间，竟被腐蚀出几道凹痕。“这玩意儿怕什么？！”他大喊着避开又一波攻击。
“纯阳之力！”白泽的声音混着剑鸣响起，他脚尖在石壁上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黑影，“张起灵，借你阳气一用！”
张起灵瞬间会意，手腕翻转，黑金古刀上竟燃起一层淡淡的金光——那是他体内千年积累的阳气，寻常邪祟触之即溃。他纵身跃起，刀光与白泽的剑影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金蓝交织的光网。
“就是现在！”
白泽的灵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剑身上浮现出繁复的符文，像是有无数星辰在剑脊上流转。他借着张起灵劈开的缝隙，直刺黑影的核心。灵剑没入黑雾的瞬间，黑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嚎，黑雾剧烈地翻滚起来，无数张人脸在里面痛苦地扭曲、消散。
“吴邪！小花！稳住它的四肢！”白泽的额角渗出冷汗，灵剑在他手中微微颤抖，显然对抗这残魂并不轻松。
吴邪和解雨臣立刻会意，一个挥铲砸向黑影的左腿，一个旋身斩断它伸出的右臂。霍秀秀和苏九儿也趁机甩出狐火，火焰落在黑雾上，燃起一片幽蓝的光。
黑影的挣扎越来越剧烈，黑雾里突然炸开无数血珠，竟是那些被吞噬的冤魂在最后时刻挣脱了束缚。白泽眼中精光一闪，灵剑猛地向上一提：“以我之血，祭此灵剑！破！”
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剑身上，符文瞬间亮起，金蓝光芒如潮水般涌向黑影的核心。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黑影在光华中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空气里。
白泽踉跄着落地，灵剑“哐当”一声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小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剑鞘上。
“白泽！”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张起灵最先冲到他身边，伸手想扶，却被白泽轻轻避开。吴邪和解雨臣也跟了上来，一个拿着伤药，一个想查看他的状况，动作间竟比刚才对付黑影时还要默契几分。
“我没事。”白泽笑了笑，用灵剑撑起身体，“只是灵力耗损太多。”他抬头看向通道外，真正的月光正透过那里洒进来，清澈而明亮，“走吧，这次是真的……出去了。”
张起灵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捡起地上的灵剑，用干净的布巾擦去上面的血渍，然后递回给白泽。吴邪和解雨臣一左一右站在白泽身侧，谁都没提刚才要扶他的事，却在他迈步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刚好能让他在不稳时，随时能碰到可以支撑的人。
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白泽握着还带着余温的剑柄，忽然觉得，比起独自面对危险，身后有这些人的感觉，好像更让人安心。
白泽的声音带着刚耗尽灵力的微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他看了眼吴邪渗血的后背，又扫过通道外沉沉的夜色，眉头拧成个结：“你也别出去喝酒了，危险很多，这里不安全。”
吴邪刚想说什么，就被解雨臣抢了先：“他那点酒量，出去也是被人灌倒的份。”话里带刺，眼神却往通道口瞟了瞟，那里的月光边缘还萦绕着淡淡的黑气，显然残魂虽灭，周遭的邪祟未必清净。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往白泽身边站了站，黑金古刀的刀鞘轻轻撞了下白泽的灵剑，像是在无声附和。
“我哪有那么菜。”吴邪嘟囔着，心里却没反驳。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刚才那黑影的厉害他亲身领教过，确实不敢大意。他瞥了眼白泽苍白的脸，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总不能让刚力竭的人再为他操心。
霍秀秀从包里翻出块干净的帕子递给白泽：“白泽哥说得对，咱们还是找个稳妥的地方休整一下。我刚才好像看见前面有处废弃的山神庙，收拾收拾应该能落脚。”
苏九儿点头附和：“山神庙虽破，好歹有屋顶挡着。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异动。”她说着就化作道红影窜了出去，狐族对怨气的感知比人敏锐得多。
白泽接过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灵剑归鞘时发出轻响：“先去山神庙。吴邪的伤得彻底处理，我的灵力也需要调息。”他顿了顿，看向吴邪，“你那点伤要是感染了，别说喝酒，能不能站稳都两说。”
“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公。”吴邪嬉皮笑脸地应着，脚步却很老实，紧跟着白泽往山神庙的方向走。后背的疼让他忍不住佝偻了些，走没两步，就感觉有人在后面轻轻托了他一把——回头看时，解雨臣正别过脸看别处，耳根却有点红。
张起灵走在最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目光总在白泽和吴邪之间转一圈，确认两人都跟上了才继续往前走。月光透过树林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把一行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倒像是幅难得安稳的画。
山神庙果然破旧，神像半边脸都塌了，蛛网结得密密麻麻。霍秀秀手巧，找了些枯枝清理出块空地，又用随身携带的火石生了堆火。橘红色的火苗舔着木柴，总算驱散了些寒意。
解雨臣借着火光给吴邪重新处理伤口，酒精棉擦过皮肉时，吴邪疼得直抽气，嘴里却还不闲着：“小花你轻点，这手艺跟你那发夹变刀的功夫差远了。”
“嫌疼就闭嘴。”解雨臣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些，缠绷带时特意留了松量，“再动扯裂了，白泽就得拿符纸给你当绷带用。”
白泽正坐在火堆旁调息，闻言睁开眼瞥了他们一眼：“符纸驱邪还行，止血不如草药。”他从包里翻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墨绿色的药丸，“这是凝神丹，你们分着吃了，能压一压刚才沾到的怨气。”
张起灵先接了一粒吞下，吴邪和解雨臣也各自拿了。药丸入口微苦，却带着股清清凉凉的气，顺着喉咙往下滑，刚才被黑影怨气侵体的滞涩感顿时消散不少。
苏九儿这时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只肥硕的野兔：“周围没发现大动静，小打小闹的邪祟不敢靠近火光。看，今晚加餐。”
霍秀秀眼睛一亮：“九儿姐你太厉害了！我来处理！”她找了把小刀，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火堆噼啪作响，野兔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吴邪盯着烤肉咽了咽口水，后背的疼好像都减轻了些。他看了眼白泽，对方正闭目养神，睫毛在火光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小臂上包扎的伤口被衣袖盖住，看不真切。
“白泽，”吴邪忽然开口，“等出去了，我请你喝酒。”这次不是随口说说，语气里带着点郑重。
白泽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好啊。不过得等你伤好了再说。”
解雨臣嗤笑一声：“就他那酒量，到时候别又是喝两杯就趴在桌上喊‘小哥救我’。”
张起灵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溅起来，映亮他眼底极淡的笑意。
吴邪刚想反驳，就被霍秀秀递过来的烤兔腿堵住了嘴。肉香混着烟火气在鼻尖萦绕，身边是熟悉的拌嘴声，远处是寂静的山林，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
白泽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比起外面的风花雪月，这样围着篝火、带着点烟火气的安稳，好像更让人踏实。他往火堆边凑了凑，感受着那点暖意，心里的疲惫渐渐散去。
危险或许还在暗处，但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好像就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