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大摇大摆的走出李平大军，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询问。
甚至，士兵还从他们身旁掠过，骑兵还在他们面前驰骋，仿佛将两人当空气一样。
“好可怕的执行力。”
秦良玉观察着李平军队之间的配合，以及命令执行，越看越是心悸，她自认为自己的白杆兵做不到这一点。
令行禁止。
难怪，难怪自己挡不住。
她无力的苦笑起来，似乎终于知道自己败在了什么地方。
“娘，我们现在去哪里？”这时候马祥麟鼓足勇气问道。
秦良玉淡淡吐出两个字：
“回家！”
回家？
马祥麟明显一怔。
但很快回过神来，不由心说：回家也挺好，反正现在一败涂地，白杆兵死的死，降的降，留下来也没用。
然而。
在秦良玉母子脱离战场之后，祖大寿带着亲兵追了上去，他此刻十分好奇，李平为什么会放秦良玉？
很快。
他追赶上秦良玉，当即勒住缰绳，翻身上马，直截了当的问：“秦将军，你怎么……”
“我怎么活着对不对？”秦良玉看向他。
祖大寿轻轻点头。
虽然他此刻想再问点其它东西，但迎上那锐利的眼睛时，他选择放弃询问，因为他不希望矛盾激化。
毕竟刚才两人在策略上有分歧，如果现在落井下石去逼问，只会得不偿失，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
然而。
秦良玉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麻烦转告卢督师，我回家了。”
说完，她便迈步继续前进。
至于祖大寿难看的脸色？
她压根不想搭理，因为没有必要，现在的她就是孤家寡人。
祖大寿攥紧拳头，眼睛微微眯起，也不知道在酝酿什么。
这时候，一名将领上前几步，同样看着秦良玉离去的背影，说道：“大人，就让秦良玉就这样一走了之？要不要将她拦下来？”
祖大寿手一松，轻轻摇头：
“算了，拦下她没什么用，上书弹劾吗？可现在连和京师的联系，都被李平派兵切断了，大半个江山已落入李平手中，我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说着，他抬头看天，太阳西斜，阳光柔和，几朵白云变化着形状。
“哎，我还有点羡慕秦良玉，至少李平放了她，便不会在找她麻烦，安度晚年，寿终正寝是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他无力长叹一声：
“算了，还是先回去吧！是死是活，只有老天爷知道。”
……
战场上，战斗还在继续，不过现在都是些溃兵，投降的被带走，不愿投降的逐一被杀死在战场上。
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硝烟弥漫，刀枪剑戟遍地。
随着临近黄昏，残阳如血，天边飞过一群鸥鹭。
战争停歇下来，战场上四处可见噼里啪啦燃烧的盾车，还有拿着长枪补刀、清理战场的士兵。
咔嚓！
燃烧过的木板被踩断。
“死了多少人？”李平一边走在遍地尸体的战场上，一边对着统计伤亡情况的陈大娃问道。
陈大娃打开统计账本，报出最新统计上来的伤亡数字：
“已确认死亡人数五千六百二十三人，至于伤员还没统计出来。”
“五千六百二十三人……”李平喃喃自语这个数字：“好一个秦良玉，好一个白杆兵，真是厉害啊！”
老实说，他此刻心在滴血，五千六百二十三人，这可不是什么流民，可是花真金白银培养出来的战士。
但这就是取天下的代价。
不死人。
天下怎么取下来？
从北伐开始到现在，跟随李平战死沙场的士兵，不计其数，没办法，不打不行，不打就会被人压迫至死。
至少他们跟着李平，是像个人一样站着死去的，而不是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毫无尊严的死去。
“王爷……”
忽的。
一只血淋淋的大手，猛地从尸体堆中探出来，抓住了李平的鞋子。
那手满是血污，臂甲已经不见，清晰可见的是，小臂上有数道刀痕，深可见骨，此刻流着血。
“兄弟…挺住。”
李平立刻蹲下身，将压在探出手那人身上的敌人尸体推开，看着浑身是伤的士兵，他忙不迭大喊：
“来人，来人，这里还有人活着，都特么的快点。”
那士兵深吸一口气，在李平的帮助下，坐在地上，背靠敌人尸体。
他此刻已然是回光返照，肾上腺激素在维持着身体机能。
“王爷…我没多长时间可活了，就不用麻烦兄弟们了。”
他淡然一笑，虽然尽力在掩饰自己对死亡的恐惧，但本能的畏惧，又岂是如此容易战胜的？
李平也知道，救不活了。
于是问道：
“兄弟，你叫什么？有什么遗言。”
“咳咳……”
那士兵剧烈咳嗽，嘴里咳出大量鲜血，显然五脏六腑受了重伤：
“我叫孙德柱，我唯一的遗言，就是想让我儿子，有机会去塔山的军校学习，还望王爷成全……”
“没问题！”李平一口答应：“你很勇敢，你儿子一定会将你当作偶像，放心，你家中我也一定会照顾好。”
孙德柱笑了笑：“这我不担心，因为我已经看见了，即使没有我，他们也会活得很好，咳咳…王爷，谢谢你，让我能像个人一样活………”
话还没说完，他脑袋忽然一歪，彻底没了生息。
这时候，陈大娃哗啦啦翻户册，终于找到了孙德柱，说道：“他是一名哨官，家在塔山，算得上是老人。”
说实话，李平此刻心情复杂，虽然他尽可能的去解决士兵们的后顾之忧，但人总是有遗憾，数不清的遗憾。
“哎，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缓缓站起身来，随后说道：“安排他儿子去塔山读军校，不可搞特殊化，同时颁布一条新规定，凡是父亲战死的子女，军校优先录取，发放一定生活补贴。”
“好，我全记下了。”
忽然。
有一股骑兵出现在西边的地平线上。
他们停在那里，没有冲过来的打算，似乎只是专门过来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