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的手指在战术平板边缘划过，留下一道细微的摩擦声。他没有抬头，视线牢牢锁住主屏幕中央那条中断的激光轨迹——原本笔直向上的红线，在五百米高度骤然扭曲成环状折返，像被无形之手拧成了死结。
“频率偏移七点二太赫兹。”周子豪的声音从右侧终端传来，语速平稳却带着金属般的紧绷，“散射谱峰集中在780纳米区间，是铝硅氧化物共振特征。”
陈御风按下通讯键：“切换至窄频探测模式，功率降至百分之三。”
指令下达瞬间，备用通道启动。新的激光束以极低能量脉冲式发射，每秒仅持续十微秒。这一次，光路穿透了前段空域，但在四百八十米处再次发生微幅偏折。
“不是偶然。”他说，“有人把整片天空变成了光学迷障。”
沈昭华站在后方通讯阵列前，指尖快速滑动加密界面。她将一枚微型存储卡插入读取槽，调出半年前公开的某研究所技术论文——《宽频段光学迷彩材料的环境稳定性研究》。作者栏赫然写着叶婉晴的名字。
“粒子直径0.3微米，表面包覆介电层，具备多波段反射调节能力。”她抬眼，“它们不会沉降，也不会被风驱散，反而会随着气流重新分布，形成动态遮蔽网。”
周子豪已连接便携式光谱仪，三维采样图在屏幕上展开。淡蓝色气流模型中，无数红色颗粒均匀悬浮，构成一个半径八百米、厚度一百二十米的球形屏蔽层。
“这不是为了隐藏服务器。”他低声说，“是为了让任何定向探测都失效。我们打出去的信号，全都被这些粒子折射成乱流。”
陈御风沉默两秒，忽然问：“这种涂层，有没有聚合弱点？”
沈昭华翻到论文附录：“有。其表面带有弱静电吸附特性，若暴露于特定频率的低能电磁场，粒子间会产生范德华力增强效应，导致团聚沉降。”
“那就让它自己塌陷。”陈御风转向控制台，“释放三号无人撒布机，搭载消光凝胶颗粒，按三角阵列升空。周子豪，你负责匹配谐振频率。”
命令下达后三十秒，三架改装无人机从指挥车顶部舱门弹射升空，呈等边三角形悬停于目标区域上方。喷嘴开启，细密的凝胶雾剂如蛛丝般洒下。
与此同时，主激光系统调整输出频率，精确锁定铝硅粒子的电子跃迁共振点。微弱的能量激发使粒子表面电荷失衡，开始相互吸引。
五分钟后，空中出现异象——原本透明的大气层中浮现出灰黑色絮状云团，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缓缓向下坠落。
“有效。”周子豪盯着实时监测图，“屏蔽层密度下降百分之八十二，光学通透性恢复。”
陈御风立即重启高精度氦氖激光定位程序。这一次，光束笔直刺入夜空，未再发生任何偏折。接收端位于城市西郊山顶的反射镜阵列成功捕获信号，并回传坐标数据。
主屏幕刷新，三维地图迅速构建。
坐标落点清晰显现：城外交际区某国驻外使馆附属地下车库b3层。
“外交豁免区。”沈昭华语气不变，但手指已在加密通讯终端上输入紧急代码，“常规执法无法介入。”
“不需要进去。”陈御风调出量子回波扫描模块，“只要它还在运行，就会产生微弱热辐射和电磁泄漏。我们用激光做探针，反弹信号重建内部结构。”
系统启动后，一连串极短脉冲激光束连续发射。每一束都在接触目标后产生微弱回波，经算法叠加处理，逐步勾勒出地下空间轮廓。
画面逐渐清晰。
车库最底层存在一处伪装成配电间的加固舱室，墙体厚度达一点八米，采用双层钛合金夹心结构。内部设有大型液冷服务器阵列，冷却管路呈螺旋状环绕主机架。运行标识闪烁着英文字符：“orion-9 mirror core”。
“镜像核心。”周子豪念出名称，眉头紧锁，“他们在模拟我们的整个数据库架构，甚至包括未上线的测试节点。”
“目的不是窃取。”陈御风声音低沉，“是替身。一旦我们发起反制，他们可以用这个镜像诱导攻击流向错误目标，同时保留真实数据副本继续运作。”
沈昭华已完成与上级单位的加密通话。她挂断线路，转身看向主控位：“国安已受理证据链申请，技术监察许可正在审批流程中。目前不能强行突入，也不能切断外部供电，否则会触发自毁协议。”
“那就让它继续运转。”陈御风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服务器热力图，“我们现在知道它的位置、结构、冷却方式、通信频段。下一步，是让它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下令维持激光照射，但将输出功率调至临界值以下，确保不引起对方警觉。同时，指挥车内的量子监听设备开始记录所有可捕捉的电磁泄露信号，为后续破解做准备。
周子豪摘下眼镜，镜片因长时间注视屏幕而蒙上水雾。他拿起碳粉擦拭布反复清理，动作机械却专注。身旁堆叠着十几份光谱分析报告，每一页都标注了不同时间节点的粒子浓度变化曲线。
“那些凝胶颗粒还能维持多久？”他问。
“六小时以上。”沈昭华回答，“除非对方主动释放新型干扰剂进行中和。”
“他们不会轻易行动。”陈御风说，“现在是我们假装被动，他们是真藏。只要他们不动，我们就还有时间。”
话音未落，主屏幕突然弹出一条异常提示：地下服务器阵列的某个备用节点，在过去十七分钟内曾短暂激活，持续时间为四十三秒，期间向外发送了一组加密数据包。
“不是本地传输。”周子豪快速追踪Ip路径，“信号通过卫星中继，跳转三次后消失在北太平洋某浮动平台。”
“试探。”陈御风判断，“他们在确认我们是否真的发现了这里。”
“要不要反向注入？”周子豪抬头。
“不。”陈御风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让他们相信屏蔽依然有效，让他们继续用这个镜像接收虚假情报。”
沈昭华走到他身边，翡翠戒指在操作台灯光下泛出温润光泽。她轻声说：“许可批下来后，第一件事是切断它的卫星链路。”
“第二件事。”陈御风盯着屏幕上那个仍在稳定运行的“orion-9”，指尖轻轻敲击平板边缘，“是让真正的核心，从地下醒来。”
指挥车引擎低鸣，空调系统持续运转，保持内部设备恒温。外部夜色深沉，绿化带后的车身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三人的影子投在车厢内壁，静止不动，唯有屏幕上数据流依旧滚动。
服务器热力图显示，目标主机温度稳定在38.6摄氏度，冷却系统运行正常，负载波动处于正常区间。
陈御风左手搭在机械表扣上，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金属边缘。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仿佛在等待某个尚未到来的信号。
周子豪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刚贴上鼻梁，便映出一行新跳出的日志信息：
【远程探测反馈：地下三层东侧通风管道内检测到微量镍-63同位素残留】
他张嘴欲言，还未发声，陈御风已先一步抬起右手，做了个暂停手势。
车厢陷入短暂寂静。
沈昭华缓缓坐回通讯位，手指悬停在加密拨号键上方。
屏幕上的热力图忽然轻微抖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