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合上笔记本，笔尖在“三十七”下方划出一道短横。走廊灯光映过夹克肩线，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机械齿轮咬合的轻响传入耳中。距离倒计时开始已过去十一分钟。
停机坪上的无人验证机被推入掩体，地勤人员撤离后，一架深灰色改装教练机从侧滑道缓缓启动。陈御风登机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研发中心主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阳光，看不出任何异常。
引擎轰鸣声撕裂空气，飞机加速滑跑，腾空而起。飞行高度突破三千米后，自动驾驶系统接入，他手动切换为战术导航模式，航线指向华南边境空域的一处临时测试区——那是系统签到点之一，位于上世纪某战机坠毁遗址上空。
无线电静默状态持续了不到五分钟。雷达屏右上角突然闪现一个移动光点，信号强度微弱，轨迹飘忽不定。陈御风手指搭在操纵杆上未动，目光锁定回波频率变化曲线。目标没有应答信号，飞行姿态却始终维持在己方航迹后方八公里处，高度差五百米，角度精确卡在雷达盲区边缘。
他调出加密频道，输入一串六位代码：“风暴代码已发。”
地面控制站内，周子豪正盯着三块并列屏幕。中央是实时航迹图，左侧为电磁环境监测，右侧则是预埋在教练机尾翼舱段的磁暴弹状态界面。收到指令瞬间，他按下确认键。
掌心大小的装置内部，超导线圈开始充能。脉冲发生器与惯性导航系统同步校准，目标预测轨道在0.3秒内完成建模。倒计时归零，强磁场波以定向锥形释放，覆盖前方十公里扇区。
高空云层中，敌机驾驶舱警报灯骤然亮起。飞控计算机重启提示跳动三次后熄灭，雷达画面雪花弥漫，通信频道陷入死寂。三秒钟后，系统陆续恢复，但姿态传感器出现短暂延迟，机身微倾五度未能及时修正。
就在这三秒内，陈御风拉起操纵杆，推油门至最大。飞机急速爬升，越过积雨云顶部冰晶层，进入大气对流剧烈区。殷麦曼翻转动作展开，机体在空中划出半圆弧线，改平后朝雷暴核心区斜切而去。
敌机飞行员迅速反应，试图调整航向拦截。但此时已逼近强对流带，雷达波束被水汽折射扭曲，回波显示一片混乱噪点。驾驶舱内多个系统发出警告：风切变预警、电荷累积超标、外部温度骤降。
陈御风关闭自动稳定系统，依靠目视与惯性导航结合操控。机身剧烈颠簸，仪表盘指示灯频繁闪烁，但他双手稳如铁铸。气流将飞机抛向左上方，随即又猛地下压，座舱盖外闪电接连劈落，照亮云壁内部螺旋状结构。
后方敌机被迫减速脱离边缘区域。其雷达虽重新捕捉到目标信号，但锁定精度大幅下降，导弹发射许可无法激活。飞行员尝试绕行雷暴外围追踪，却发现对方航迹完全消失于乱流之中。
周子豪在控制站记录下磁暴弹的实际干扰数据：有效致盲时间2.87秒，能量衰减符合预期模型，未引发周边民用航空设备异常。他摘下耳机，调出另一组参数，开始比对上次试验中的理论值偏差。
陈御风驾驶飞机穿出云层底部，阳光重新洒落机翼。下方是连绵丘陵地带，已进入国内领空。他切换通讯频道，接通基地备用线路。
“鹰巢，我是苍穹七号，任务完成，正在返航。”
耳机里传来简短回应：“收到，保持当前高度，接引程序启动。”
他松开操纵杆，让飞机进入巡航状态。舷窗外，一朵积云边缘泛着金边，远处可见一条细长白线——那是另一架运输机留下的凝结尾迹。陈御风低头检查导航终端，确认航线无偏移，随后伸手摸了摸飞行夹克内袋，那里装着一份未拆封的稀有合金检测报告。
周子豪关闭磁暴控制系统电源，将存储芯片取出放入屏蔽盒。操作台角落的咖啡杯早已凉透，杯壁凝结水珠缓缓滑落。他起身走向材料实验室通道，途中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运行的日志服务器。
屏幕上滚动着刚刚传回的数据流，其中一段标记为【Emp-响应延迟】的字段被自动高亮。他眯起眼睛，指尖轻敲桌面，忽然转身返回操作台，重新接入分析模块。
沈昭华站在基地监控室玻璃墙前，翡翠发簪轻轻敲击桌面三次。墙上大屏分割成四个画面：空中航迹、气象云图、地面接应车队位置、以及远程通讯状态栏。她摘下发簪，插入控制台接口，启动一级接应预案。
调度员声音响起：“b区跑道清空，医疗组待命，电磁屏蔽罩预热完成。”
她点头，目光停留在主画面上那架渐近的飞机图标。图标周围曾短暂出现过另一个红点，但在十分钟前彻底消失。
陈御风调整襟翼角度，降低飞行速度。前方地平线上，基地塔台轮廓逐渐清晰。他打开起落架锁，确认液压系统正常。无线电再次响起：
“苍穹七号，允许降落，使用三号跑道。”
“明白，三号跑道，准备着陆。”
飞机穿过最后一层薄云，阳光直射座舱。陈御风微微眯眼，左手扶住操纵杆，右手调出进场参数。轮胎触地瞬间，减速伞自动弹出，机身平稳滑行一段距离后停下。
地勤人员迅速靠近，开始例行检查。一名技术人员掀开尾翼检修盖板，取出一个黑色金属盒，盒子表面刻有微型编号：mb-09。
陈御风解开安全带，拿起座椅旁的文件包。刚打开舱门，迎面吹来一阵干燥热风。他迈步走下舷梯，脚步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远处监控室内，沈昭华拔下发簪，屏幕上的接引流程条走到终点。她转身走向电梯间，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节奏均匀而坚定。
周子豪抱着屏蔽盒走进材料实验室，将磁暴弹残余数据导入独立终端。分析程序刚启动，屏幕跳出异常提示：最后一次脉冲释放过程中，检测到外部信号反向耦合痕迹。
他皱眉放大波形图，在噪声底层发现一段极短的编码序列，重复出现三次，间隔恰好为1.3秒。
陈御风登上接应车，车辆启动驶向地下通道入口。后视镜里，教练机正被牵引车拖入掩体库房。他低头翻开文件包第一页，看到一行手写批注：“新型合金熔点下调建议暂缓执行”。
笔迹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