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侦察艇像一颗逃出风暴的子弹，拼命冲向“方舟号”敞开的腹舱。身后，那片被引爆的强引力乱流区如同沸腾的熔炉，将联邦舰队的阵型彻底撕碎。
“快！再快一点！”沈烬盯着后方那毁灭般的景象，拳头紧握，直到侦察艇猛地冲入“方舟号”舱内，厚重的舱门在身后迅速闭合，将外界的混乱与危险隔绝，他才猛地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我们……我们回来了？”凯恩的声音还在发抖，双手死死抓着操控杆，指节泛白。
凌朔第一个解开安全带，冲到角落查看阿瑞斯的情况。将军依旧昏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生命体征还算稳定。
“莉亚！准备医疗舱！最高优先级！”凌朔对着通讯器吼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明白！医疗舱已准备就绪！”莉亚的声音立刻传来。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阿瑞斯转移到移动医疗床上，迅速送往医疗区。沈烬抹了把脸上的汗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灰尘，看着凌朔紧绷的侧脸，忍不住问：“冰棍，刚才……你最后对医生喊的那句，‘初启动密匙在老地方’，是啥意思？你们什么时候有的老地方？”
凌朔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远去的医疗床，直到它消失在通道拐角，才缓缓收回。他看向沈烬，冰蓝色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决然。
“没有老地方。”凌朔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沈烬一愣：“啊？那你……”
“那是一个信号，一个只有他和我能听懂的信号。”凌朔解释道，语速不快，仿佛在回忆，“在我们被迫开始精神力融合训练，进展缓慢，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有一次，泽维尔私下找我谈过。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因为阿瑞斯将军的事情失去理智，或者我们陷入极端被动、需要兵行险着的时候……就用这句话提醒他。”
沈烬眼睛慢慢睁大：“提醒他什么？”
“提醒他，‘方舟’不仅仅是一艘医疗船。”凌朔看向主控室的方向，眼神锐利，“它最核心的底层指令，有一部分权限，连联邦当年的设计者都不知道，是泽维尔利用‘星灵’族的技术，在后来的改造中悄悄加入的。所谓的‘初启动密匙’，指的就是激活这部分隐藏权限的‘钥匙’。”
“我靠！”沈烬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医生他……他可能还有后手？他主动过去，不完全是送死？”
“我希望是。”凌朔的语气沉重，“但即便有后手，他现在孤身一人在敌人手里，情况也绝对不容乐观。我们必须在外面接应他！”
就在这时，莉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焦急：“凌指挥官！阿瑞斯将军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泽维尔医生的生命信号……从‘方舟号’的绑定监测系统里……消失了！”
尽管早有预料，凌朔的心还是猛地一沉。信号消失，意味着泽维尔要么被带到了信号无法穿透的特殊区域，要么……更糟。
“继续监测！有任何微弱信号出现立刻报告！”凌朔强迫自己冷静，快步走向主控室，沈烬立刻跟上。
主控室里，凯恩正在全力操控“方舟号”，趁着乱流区还未完全平息、联邦舰队自顾不暇的宝贵间隙，将飞船隐匿到一块巨大的星骸背后。
“我们暂时安全了。”凯恩看到他们进来，汇报道，“但联邦肯定还在搜索我们，这里不能久留。”
凌朔点点头，目光落在主控台上。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在控制面板上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快速输入了一串指令。
滴——
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响起，主屏幕的角落，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样式古朴的灰色图标，悄然亮起。
“这是什么？”凯恩好奇地问。
“泽维尔留下的‘后门’。”凌朔看着那个图标，解释道，“他告诉我，如果确认他失联，可以尝试激活这个接口。它连接着‘方舟号’隐藏的被动探测矩阵，或许能捕捉到一些常规扫描无法发现的信息。”
他点开了那个图标。
界面弹出，上面没有复杂的数据流，只有几条不断滚动的、看似杂乱的信号频率和能量读数。
“这……这能看出什么？”沈烬凑过来，一头雾水。
凌朔紧盯着屏幕，手指快速操作，过滤掉背景噪音。突然，他动作一顿，目光锁定在一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能量特征曲线上。
那曲线的波动模式，他太熟悉了——带着泽维尔精神力量特有的、温和而坚韧的底色，但此刻，这底色上却缠绕着一丝冰冷、强制的束缚感，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强行压制和干扰。
“找到了……”凌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还活着。但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像是在抵抗某种……控制。”
“位置呢？能找到位置吗？”沈烬急问。
凌朔快速操作，试图进行三角定位，但信号太弱，干扰太强。屏幕上只能显示出一个极其模糊、范围巨大的区域，涵盖了小半个“碎星海”。
“范围太大，无法精确定位。”凌朔眉头紧锁。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开着‘方舟号’在这片鬼地方大海捞针吧？”沈烬急了。
就在这时，医疗舱那边的通讯接了进来，是莉亚，她的声音带着惊讶和激动：“指挥官！阿瑞斯将军……他醒了！而且，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凌朔和沈烬对视一眼，立刻冲向医疗舱。
医疗舱内，阿瑞斯果然睁着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他的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看到凌朔和沈烬进来，他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他……留下了……坐标……”
凌朔立刻俯身靠近：“坐标？在哪里？”
阿瑞斯艰难地抬起手指，先是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缓缓指向凌朔，又指向沈烬。
“你的……那句话……”阿瑞斯顿了顿，“是说给我听的……链接……的密钥……是我，他是要让我们的……精神……残余……波动……指向……”
他说得断断续续，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泽维尔在被带走前，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在他们三人的精神力层面，留下了追踪的印记或线索！而启动这层线索的关键，是阿瑞斯……泽维尔预判到了……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在进行………
“需要我和凌朔通过链接寻找？”沈烬看向凌朔。
“不是蛮干。”凌朔立刻明白了阿瑞斯的意思，“是感知，不是融合。将军，我们需要借助您和泽维尔之间最深的联系作为‘引信’，我和沈烬辅助放大和定位。”
阿瑞斯缓缓地、极其肯定地，眨了一下眼睛。
事不宜迟。
凌朔和沈烬分别坐在医疗床的两侧，轻轻将手放在阿瑞斯枯瘦的手臂上。凌朔闭上眼睛，努力放空自己，将精神力化作最细微的感知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出。
他没有试图去融合沈烬或者阿瑞斯的力量，而是引导着自己的感知，顺着阿瑞斯精神世界中那股对泽维尔几乎成为本能的、刻骨铭心的思念与联系，缓缓延伸出去。
沈烬也学着他的样子，收敛起自己力量的狂暴，努力让精神力变得“安静”，像一面镜子，反射并加强着那股微弱的指引。
一开始，只有一片混沌和黑暗。
渐渐地，在那片混沌的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温暖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若隐若现。
是泽维尔的精神印记！
凌朔集中全部精神，努力锁定那个光点，感知它传来的方位信息。
模糊的星图轮廓在他“眼前”缓缓展开，一个细微的、不断闪烁的光标，出现在星图的某个区域，虽然依旧不够精确，但比之前被动探测到的范围，小了何止十倍！
“找到了！在K-77废弃采矿带边缘！”凌朔猛地睁开眼，语速飞快。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主控室的凯恩也传来了消息，声音带着震惊：“指挥官！刚接收到一个来源不明的短促信号！内容只有一个坐标……就是K-77区域！信号加密方式……是医生常用的那种！”
内外印证！
泽维尔果然没有坐以待毙！他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然想办法送出了信息！
“立刻规划航线！目标K-77区域！”凌朔毫不犹豫地下令，眼中重新燃起炽热的火焰。
希望，尚未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