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在青川古镇的上空消散，镇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突然扭曲起来。林野举着强光手电，光柱在树干上扫过，照出斑驳的裂纹里渗出的、像墨汁般黏稠的黑色液体，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腐臭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小林，你确定是这儿？”老周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工兵铲，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发颤。他是镇上的老民警，干了三十年治安，什么凶案怪事都见过，可今晚这阵仗，让他后背的冷汗浸湿了警服。
老王蹲在地上，指尖刚碰到那滩黑色液体，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不对劲，这东西……活的。”他是附近地质队的退休工程师，这次被林野请来，本是以为遭遇了罕见的地质现象，可此刻他手里的罗盘指针疯转，外壳上凝结的水珠竟在缓缓向上流动。
小杨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跟着林野来古镇做民俗调研，此刻吓得紧紧贴在老槐树的另一侧，手电光抖得不成样子：“林哥，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老槐树的树干中间，一道不规则的裂口正在缓缓扩大。裂口边缘不是木质，而是一种半透明的、像蝉翼般轻薄的膜，膜后隐约能看到闪烁的光斑，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啜泣的诡异声响。林野的心脏骤然收紧，他研究古镇传说三年，终于找到了记载中的“时空裂缝”。镇上近一个月失踪的七个人，恐怕都和这东西有关。
“传说里说，裂缝会吞噬活物，用它们的生命力维持存在。”林野的声音干涩，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那是他在古镇档案馆找到的孤本《青川异志》，“上面记载，关闭裂缝需要‘三牲之血、镇物之核、守夜人之命’，可我查了半年，也没弄明白这三样到底是什么。”
老周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配枪：“别整这些神神叨叨的，会不会是有人搞恶作剧？”话音刚落，裂缝突然剧烈收缩，紧接着猛地扩张，一股强劲的吸力从里面传来，小杨惊呼一声，手里的手电被吸了进去，在裂缝中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了。
“恶作剧能有这力道？”老王脸色惨白，从背包里掏出地质锤，“这裂缝的引力场不对劲，刚才那一下，至少有十级台风的威力。”
林野死死盯着裂缝，突然发现膜后那些光斑变得清晰了些，隐约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在蠕动。“是失踪的人！”他失声喊道，“你看最左边那个，是不是张屠户家的儿子？”
老周眯着眼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身影，正是三天前失踪的张小明。可那身影的姿势极其怪异，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水分。更恐怖的是，他的脸正对着裂缝外侧，双眼黑洞洞的，嘴角却向上咧着，像是在笑。
“不对劲，他在动！”小杨的声音带着哭腔。众人定睛一看，张小明的身体正在被裂缝缓慢地“消化”，他的手臂逐渐变得透明，最终融入那些光斑中，裂缝的吸力似乎又增强了几分。
老王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从背包里翻出一张地质探测图：“我记起来了！青川古镇底下有一条废弃的矿脉，里面藏着一块罕见的‘玄铁’，当年地质队勘探时，仪器一靠近就失灵，后来就封矿了。《青川异志》里说的‘镇物之核’，会不会就是这东西？”
林野眼睛一亮，又瞬间黯淡下去：“就算找到玄铁，‘三牲之血’和‘守夜人之命’又是什么意思？三牲通常是猪牛羊，可现在去哪儿找？守夜人……难道要有人献祭？”
就在这时，镇口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镇上的杂货店老板老李，他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不好了！我家老婆子……刚才在院子里晾衣服，被一股黑气卷走了！就朝着老槐树这边来的！”
老李的话刚说完，裂缝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膜后的光斑变得猩红，无数只苍白的手臂从裂缝中伸了出来，指甲又尖又长，带着黑色的黏液。老周反应最快，举起工兵铲狠狠拍下去，手臂被击中的地方发出“滋啦”的声响，像烧红的烙铁碰到冰水，黑色液体溅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不能硬拼！”林野大喊，“老李，你家有没有活的家禽？越多越好！”
老李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有！我家后院养着两头猪、十几只鸡鸭！我这就去拿！”
老周和老王守住裂缝两侧，用工具抵挡着不断伸出的手臂，小杨则帮林野快速翻阅《青川异志》。林野的手指在书页上飞速划过，突然停在一行字迹模糊的地方：“三牲之血，非寻常家畜，乃沾染过阳气的生灵；守夜人，非献祭，乃以阳火焚自身执念，引天地正气封裂隙。”
“阳气？执念？”林野皱紧眉头，突然想到什么，“老周，你是不是一直惦记着十年前牺牲的战友？老王，你是不是为了没完成的勘探报告遗憾了一辈子？小杨，你是不是想证明给你爸妈看，你的专业不是没用的？”
三人愣了一下，纷纷点头。老周的战友十年前在古镇抓捕歹徒时牺牲，他每年都去扫墓；老王退休前没能完成矿脉的全面勘探，一直耿耿于怀；小杨学的是民俗学，父母一直不理解，觉得她是在瞎混。
“这就是执念！”林野激动地说，“阳气最盛的生灵，应该是和我们朝夕相处、有感情的家畜！老李，你快把你家最通人性的那头老母猪和那只每天跟着你老伴的母鸡带来！”
很快，老李牵着一头肥硕的老母猪，抱着一只咯咯叫的母鸡跑了过来。此时裂缝已经扩大到半米宽，里面的惨叫声和啜泣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死死盯着外面的活人。
“动手！”林野一声令下，老周挥起工兵铲，利落的一刀划开了老母猪的脖颈，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林野立刻拿起提前准备好的陶碗接住。紧接着，老王按住母鸡，小杨颤抖着划开鸡脖子，鲜血滴入另一个陶碗。
当两碗鲜血都接满时，裂缝突然剧烈震动，那些伸出的手臂疯狂扭动，像是在抗拒什么。林野捧着陶碗，一步步走向裂缝，按照《青川异志》上记载的方位，将猪血和鸡血分别泼在裂缝两侧的地面上。
鲜血碰到地面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巨响，地面冒出白色的浓烟，裂缝边缘的薄膜开始收缩，膜后的光斑变得暗淡。可仅仅过了几秒，裂缝又开始扩张，比之前更加凶猛，一股更浓烈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这次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那是镇上失踪的女教师常用的香水味。
“不够！还差镇物之核！”老王大喊，“玄铁在矿洞最深处，我知道路！”
林野当机立断：“老周，你和老李留在这儿抵挡，尽量拖延时间！我、老王、小杨去矿洞拿玄铁！十分钟！必须赶回来！”
矿洞入口藏在老槐树后方的一处灌木丛里，被杂草掩盖得严严实实。老王用地质锤砸开生锈的铁门，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带着浓重的霉味。三人举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矿道壁上布满了水珠，手电光照过，能看到壁上附着的黑色黏液，和老槐树上的一模一样。
“小心点，这里的引力不对劲。”老王提醒道，他手里的地质锤突然漂浮起来，朝着矿道深处飞去，“前面就是玄铁的位置！”
三人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道后，眼前豁然开朗。矿洞的尽头，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头静静躺在那里，石头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冻结了，手电光照在上面，竟没有任何反射。
“这就是玄铁！”老王激动地说，伸手就要去搬。
“等等！”林野拉住他，“你看石头下面！”
手电光下移，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玄铁下方，竟蜷缩着一个人，正是失踪的女教师。她的身体已经和玄铁紧紧贴在一起，皮肤呈现出和玄铁一样的黑色，双眼圆睁，瞳孔里映着微小的光斑，像是被玄铁同化了一般。
“她还活着！”小杨惊呼，伸手想去碰女教师的手臂，却被林野一把拦住。
“不能碰！玄铁在吸收她的生命力，一旦分开，她会立刻死去。”林野的心脏像被揪紧，“《青川异志》里说，镇物之核需要‘活祭’激活，原来不是要我们献祭，而是裂缝已经提前用活人激活了玄铁，我们只需要把它带到裂缝那里就行！”
老王咬了咬牙：“那她怎么办？”
“没时间了！”林野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去了七分钟，“如果不关闭裂缝，更多人会死去！我们只能赌一把，或许玄铁离开这里，她还有一线生机！”
两人不再犹豫，合力抬起玄铁。玄铁比想象中轻得多，仿佛没有重量，只是入手冰冷刺骨，像是握着一块万年寒冰。当玄铁被抬起的瞬间，女教师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小杨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三人带着玄铁，快步向矿洞外跑去。
回到老槐树下，眼前的景象让三人目眦欲裂。老周的工兵铲已经断成两截，他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流；老李躺在地上，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裂缝已经扩大到一米宽，膜后那些人影变得清晰起来，他们的身体都在不断被分解，化作黑色的液体，滋养着裂缝，无数只手臂在裂缝外挥舞，几乎要触碰到老周和老李。
“快！把玄铁放在裂缝正中间！”林野大喊。
老王和林野合力将玄铁放在裂缝前，玄铁刚一落地，就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表面浮现出金色的纹路。裂缝中的啜泣声变成了凄厉的尖叫，那些手臂疯狂地拍打玄铁，却被金色纹路发出的光芒灼伤，化作一缕缕黑烟。
“接下来怎么办？”老周捂着伤口，声音虚弱。
林野看着玄铁上的金色纹路，突然明白了“守夜人之命”的含义。他从背包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自己带来的一张纸。那是他三年来研究裂缝的所有笔记，也是他最大的执念。“执念是阳火，我们要用自己最在意的东西，点燃阳火，引动玄铁的力量！”
老周愣了一下，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牺牲战友的合影，他颤抖着点燃照片：“老张，这次我替你守好这镇子！”
老王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本，那是他未完成的勘探报告，他毫不犹豫地将笔记本放在火上：“这辈子的遗憾，今天了了！”
小杨咬着牙，从包里拿出父母写给她的信，那些信里满是对她专业的不理解和指责，她一直珍藏着，此刻也点燃了：“爸妈，我证明给你们看，我做的不是无用功！”
四团火焰在玄铁前燃烧起来，诡异的是，火焰没有向上飘，反而朝着玄铁的方向汇聚。当火焰碰到玄铁上的金色纹路时，纹路瞬间亮起，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老槐树笼罩其中。裂缝中的尖叫越来越响，膜后的人影疯狂扭动，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林野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烫，仿佛有一股力量从玄铁中传来，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全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执念正在被火焰燃烧，化作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玄铁之中。老周、老王和小杨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和玄铁的光芒融为一体。
“坚持住！裂缝在收缩！”林野大喊，他看到裂缝边缘的薄膜正在快速愈合，那些伸出的手臂纷纷缩回，黑色的液体也在逐渐干涸。
突然，裂缝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黑影猛地从裂缝中冲出，那是一个没有五官、只有无数触须的怪物，触须上挂满了人类的骸骨。它朝着玄铁扑来，显然是想阻止裂缝关闭。
“拦住它！”老周嘶吼着，尽管身体已经半透明，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怪物的触须。触须刺穿了他的身体，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却在碰到玄铁光芒的瞬间蒸发。
老王和小杨也扑了上去，三人用身体组成一道人墙，死死挡住怪物。林野看着他们，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知道，他们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完成最后的“守夜”。
“玄铁！发力！”林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将自己最后的执念。对古镇安宁的渴望，全部注入玄铁之中。
玄铁上的金色纹路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光柱中快速消融，最终化为乌有。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膜后的光斑逐渐熄灭，那股诡异的气味也消失无踪。
当天光微亮时，裂缝终于彻底闭合，老槐树上的黑色液体干涸，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玄铁上的金色纹路渐渐隐去，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头。
林野瘫坐在地上，看着身边已经恢复实体的老周、老王和小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老周的伤口已经愈合，老王的身体也恢复了力气，小杨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不远处，老李扶着被救回来的老伴，女教师也慢慢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却已经脱离了危险。
“我们……成功了？”小杨轻声问道。
林野点了点头，看着东方升起的朝阳，泪水再次流了下来。他知道，这场战斗他们赢了，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恐怖的夜晚，他们用执念和勇气，关闭了时空裂缝，守护了古镇的安宁。
然而，就在林野以为一切都结束时，他突然发现，玄铁的表面，又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裂纹中，一丝黑色的液体，正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