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裹着沙砾，砸在突厥王庭的金色大帐上，发出 “呼呼” 的响，像无数匹饿狼在帐外嘶吼。帐内虽烧着牛粪火，暖意却挡不住从众人心里冒出来的寒气 —— 颉利可汗坐在铺着整张黑虎皮的王座上，指节死死攥着那张羊皮情报，指腹把纸边捏得发毛，连羊皮上 “李恪破高句丽” 的墨字，都似被他眼里的冷光冻住了。
“李恪……”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裹着冰碴子，“先前听人说他平了东瀛，朕还当是那岛夷人不经打，运气好罢了。可高句丽…… 泉盖苏文那老狐狸经营了一辈子的地盘，竟也让他三个月就踏平了？” 他猛地抬手，将羊皮纸摔在案上，银酒壶 “哐当” 一声撞在玛瑙杯上，琥珀色的马奶酒溅出来，在狼皮垫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像极了战场上的血渍。
帐下的大臣们大气不敢出，靴底在羊毛地毯上蹭出细微的声响。左骨咄禄叶护按捺不住，往前迈了半步，腰间的弯刀撞在金带钩上，发出 “叮” 的脆响。他脸上带着急红，声音像被风吹得发颤：“可汗！大唐的兵都散在高句丽和东瀛了，边境肯定空着！咱们现在点起十万骑兵，南下抢了朔州的草场，再趁势往长安冲，说不定能把那李世民的龙椅给您搬回来！”
“你疯了？” 右设立刻打断他，花白的胡子气得发抖，“你忘了上次在渭水，咱们三万骑兵都没打过人家五千人！如今李恪的兵连高句丽都能灭，咱们上去不是送死？真等他率军北上，别说草场，咱们连漠北的帐篷都保不住！”
“那难道就看着他们把高句丽的银矿、东瀛的粮食都运回去？” 左骨咄禄叶护急得跺脚，“等他们把那些地盘消化了，李恪的兵只会更厉害，到时候咱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话像点着了火药桶，帐内瞬间吵成一团。有个年轻的设（突厥官名）猛地拔出弯刀，刀光闪得人眼晕：“怕什么！咱们突厥男儿马背上生马背上死，还怕他一个李恪？” 立刻有人附和，也有人连连摇头，甚至有两个贵族子弟吵得差点动手，弯刀的寒光在火盆边晃来晃去。
“够了！” 颉利可汗猛地一拍案几，金制的案角震得玛瑙杯都跳了起来。帐内瞬间安静，连火盆里的火星都似不敢再蹦。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臣，最后落在左骨咄禄叶护身上：“你以为李恪是傻子？他能平两国，怎会不防着咱们？边境定然留了精锐。” 又转向右设，“可坐以待毙也不行，咱们漠北的冬天快到了，没足够的粮草，部落里的老人孩子熬不过去。”
他手指轻轻敲着案几，火盆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过了半晌才开口：“传朕的话！第一，让漠南的部落都往深处撤，离大唐边境至少百里，不许跟人家的兵起冲突；第二，让阿史那思摩带着一千匹三河马、两千张狐皮去长安，就说朕愿与大唐交好，顺便探探他们的底；第三，让突利带三万骑兵守着阴山，多挖些壕沟，搭些箭楼，要是看见李恪的兵往北边来，立马往漠北退，绝不能跟他碰面！”
众臣纷纷躬身领命，左骨咄禄叶护虽仍有不甘，却也只能悻悻地把弯刀插回鞘里，靴底在地毯上蹭出长长的痕迹。
三日后，阿史那思摩带着使团出发了。他骑在一匹黑色的三河马上，回头望了望渐渐远去的王庭帐篷，心里像揣了块石头 —— 他既盼着能找出大唐的弱点，又怕真惹恼了李恪，给突厥带来灭顶之灾。一路上，他总盯着南方的天空，连夜里宿营时，都能梦见李恪率军冲过来，刀光把漠北的草原都染成了红色。
半个月后，长安的朱雀大街出现在眼前。阿史那思摩整理了一下貂皮大氅，刻意把腰杆挺得笔直 —— 他是突厥的使者，不能丢了面子。可当他走进太极殿，看见唐太宗坐在龙椅上，眼神平静得像深潭，心里还是忍不住发虚。
“我突厥可汗派我来，送些薄礼，愿与大唐永结友好。” 他故意把声音提得高些，下巴微微上扬，“但也请大唐记着，我突厥骑兵能踏平草原，要是你们敢来漠北，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唐太宗笑了笑，手指轻轻敲着龙椅的扶手：“朕知道突厥骑兵勇猛。不过，朕也有李恪将军。他要是率军北上，漠北的草原，恐怕就不是你们说了算了。”
阿史那思摩心里 “咯噔” 一下，脸上的傲慢瞬间垮了。他没想到唐太宗会直接提李恪，还把他当成交涉的筹码。他强装镇定，弯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大唐皇帝放心，突厥绝不敢与大唐为敌。”
朝见结束后，阿史那思摩没回驿馆，反而绕着路往李恪的府邸去。他躲在街角的老槐树下，撩开貂皮大氅的一角，偷偷往府门口看 —— 只见李恪身披亮银铠甲，铠甲上的龙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正站在队伍前示范刺杀动作。
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长枪竖起来像一片森林，马刀挥起来带着 “呼呼” 的风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李恪的动作干脆利落，长剑刺出时，眼神锐利得像鹰隼，仿佛能穿透空气，直刺到人的心里去。有个士兵动作慢了半拍，他上前一步，用剑鞘轻轻敲了敲那士兵的肩膀，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士兵立刻挺直腰板，动作标准了许多。
阿史那思摩看着看着，后背渐渐渗出冷汗。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颉利可汗会那么忌惮李恪 —— 这个人身上的威慑力，比十万骑兵还要可怕。他不敢再多看，连忙拉上貂皮大氅，转身快步离开，连脚步都有些慌乱，差点撞到路边卖胡饼的摊子。
回到驿馆，他立刻铺好羊皮纸，手抖得差点握不住笔。他写下：“李恪之兵，队列整齐，战力极强；其人眼神锐利，威慑力十足。突厥绝不可与之为敌，需守好阴山，静观其变，万不可主动挑衅。” 写完后，他又读了一遍，觉得还是不够，又加了一句：“若其北上，务必速退，不可恋战。”
信使快马加鞭把信送回漠北时，颉利可汗正拿着突利可汗的情报 —— 大唐在朔州、云州一带，确实驻了两万骑兵，将领是李恪的副将，据说都是跟着李恪平过东瀛的老兵。他把两封信放在一起，长长地叹了口气，火盆里的牛粪火渐渐弱了，帐内的寒意又浓了几分。
“看来，只能先忍了。” 他对着帐外喊了一声，“让突利再多加一万骑兵守阴山，多挖些壕沟，把部落里的老人孩子都往贝加尔湖那边迁。”
每当夜幕降临，颉利都会站在大帐外，望着南方的星空。漠北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可他心里更疼 —— 他不甘心就这么屈居在漠北，可李恪的名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连呼吸都觉得沉。
而远在长安的李恪，正站在府邸的了望台上，望着北方的天空。他手里拿着一张漠北的舆图，手指在阴山的位置轻轻点了点。“颉利倒是聪明，知道躲着。” 他嘴角微微上扬，“可只要他敢动歪心思，我随时能率军北上，让他知道，大唐的疆土，不是那么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