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意渐浓，太极殿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落，铺成一层金黄的地毯。就在李恪专注于安东都护府粮草调配时，鸿胪寺少卿匆匆闯入殿内，手中捧着一封染血的信笺，神色慌张地跪奏：“陛下，不好了！我大唐赴占城贸易的商队遇袭，领队张谦夫妇已遇害，仅幸存的伙计带着这封血书逃回广州，恳请朝廷做主！”
李世民正批阅奏折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黑斑。他将信笺一把夺过，只见泛黄的纸页上满是暗红血迹，字迹潦草却透着绝望：“占城港口遭蒙面人截杀，货物被劫，妻已殒命，吾恐难归。占城稻…… 此物耐旱高产，若能引入大唐，可解粮荒，望陛下勿弃……” 信末的 “张谦” 二字，笔画扭曲如哭号，看得人心头发紧。
“占城？” 李世民眉头紧锁，转向一旁的李恪，“张谦是江南有名的盐商，去年主动请缨赴南海贸易，朕曾赐他‘通远商尉’的令牌，怎会遭此横祸？” 李恪接过血书，指尖抚过干涸的血迹，沉声道：“父皇，占城地处中南半岛东部，北接交趾，南临南海，是我大唐与南洋贸易的重要枢纽。张谦商队携带的丝绸、瓷器，在占城能换得大量香料、象牙，此前数年往来皆平安无事，此次遇袭恐非寻常盗匪所为。”
话音刚落，广州都督府的急报也送至长安：幸存伙计供称，商队抵达占城港口时，当地官员以 “查验货物” 为由拖延卸货，夜间便有蒙面人闯入客栈，见人就杀，只留他一人被打晕后抛入海中，幸得渔船相救。“更蹊跷的是，” 急报中写道，“蒙面人只劫走了商队携带的大唐货币与部分丝绸，却特意抢走了张谦随身携带的一个木匣，据幸存伙计回忆，木匣中装的是占城当地的稻种。”
“稻种？” 李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张谦在信中也提及‘占城稻’，说其耐旱高产。江南近年时有水旱，若真有此稻种，确能缓解粮荒。可蒙面人为何偏偏要抢稻种？” 李世民起身踱了几步，目光落在殿外飘落的秋叶上：“占城近年与真腊交恶，去年还曾遣使来唐请求援助，朕当时派了使者带去绸缎兵器，许其若遇危难可向交趾都督府求援。此次张谦遇害，会不会与占城内部势力争斗有关？”
“儿臣愿往广州彻查此事。” 李恪躬身请命，“一来为张谦商队昭雪，二来查明占城稻种的来历。若此稻种真如张谦所言，引入大唐可解民生之困，也算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李世民点头应允，赐李恪尚方宝剑，可节制广州都督府与交趾都护府兵力，又命鸿胪寺急派使者赴占城，向占城王质问商队遇袭之事。
半月后，李恪抵达广州。广州作为大唐最大的外贸港口，港湾内停泊着来自波斯、大食、南洋诸国的商船，码头边的货栈堆满了香料、珠宝、象牙，往来的胡商与唐商操着不同的语言讨价还价，一派繁华景象。可当李恪来到张谦商队曾停留的客栈时，却见门窗破损，地面残留的血迹虽已清洗，仍能隐约嗅到血腥气。
幸存伙计名叫阿福，此时正卧在广州都督府的医馆养伤。见李恪前来，他挣扎着坐起，哭道：“大人，张掌柜夫妇待我恩重如山，那些蒙面人下手太狠了！他们闯入客栈时，我躲在床底，亲眼看见为首的人抢走了张掌柜怀中的木匣，还说‘这稻种绝不能让唐人带回去’！”
“为首之人可有特征？” 李恪追问。阿福回忆道：“他穿着占城官员的服饰，左脸有一道刀疤，说话时带着占城贵族的口音。对了，张掌柜曾说，此次来占城，除了贸易，还受交趾都护府的嘱托，向占城农官索要稻种，说是要试种在交趾的荒地上。”
李恪心中一动，立刻传见交趾都护府派驻广州的使者。使者供认，交趾近年因气候干旱，水稻减产，当地官员听闻占城有一种稻种，生长期短且耐旱，便托张谦在贸易时向占城农官求取。“可占城王一直不许稻种外传，” 使者补充道，“去年占城大旱，全靠这种稻种才保住收成，占城贵族都将其视为‘救命稻’，怎肯轻易给人？”
“如此说来，蒙面人极可能是占城贵族指派，为的就是阻止稻种流入大唐。” 李恪若有所思，随即命人备船，准备亲赴占城。广州都督担忧道：“殿下，占城局势不明，您亲自前往恐有危险。不如派使者去交涉？” 李恪摇头：“张谦血书所言，占城稻种关乎大唐民生，若不亲自查明，恐难辨真伪。况且只有见到占城王，才能弄清商队遇袭的真相。”
三日后，李恪率领十艘战船，载着三百精兵，抵达占城港口。占城王阇耶跋摩一世听闻大唐皇子亲至，又惊又怕，亲自率官员到港口迎接。李恪登岸后，目光扫过列队的占城官员，突然指向人群中一个左脸带疤的武将，厉声道：“此人便是杀害张谦商队的主谋，拿下！”
那武将脸色骤变，拔刀欲反抗，却被大唐士兵当场制服。阇耶跋摩一世大惊失色：“殿下，这是我国的禁军统领巴力，为何说他是凶手？” 李恪取出张谦的血书与阿福的证词，掷在阇耶跋摩一世面前：“我大唐商队在你占城遇害，幸存伙计指认，凶手左脸有疤，身着官服，抢走了稻种木匣。巴力的模样与证词分毫不差，你还想狡辩？”
阇耶跋摩一世额头冒汗，支支吾吾道：“此事…… 此事定是巴力私下所为，与本国无关啊！” 李恪冷笑一声，命人将巴力押上前来，亲自审问。巴力起初拒不认罪，可当李恪拿出从他府中搜出的大唐货币与张谦商队的丝绸时，他终于瘫软在地，如实招供。
原来，巴力是占城贵族出身，其家族掌控着占城半数的稻田。去年占城大旱，唯有种植占城稻的田地获得收成，巴力家族借此囤积粮食，抬高粮价，赚得盆满钵满。此次听闻张谦要将稻种带往大唐，巴力担心大唐引入稻种后，占城稻失去稀缺性，影响家族利益，便私自派手下伪装成盗匪，截杀商队，抢走稻种。
“稻种现在何处？” 李恪追问。巴力答道：“藏在我府中的粮仓地窖里，我本想将其烧毁，可又舍不得，便暂时存放起来。” 李恪立刻命人前往巴力府中，取回了那个木匣。打开木匣，只见里面装着数十粒金黄的稻种，颗粒饱满，与大唐常见的稻种相比，颗粒更小，外壳更坚硬。
“这便是占城稻？” 李恪拿起一粒稻种，放在指尖观察。随行的大唐农官上前，仔细查看后点头道：“殿下，此稻种外壳坚硬，应能抵御干旱，且颗粒紧凑，推测生长期较短，适合在南方多旱的地区种植。若能试种成功，确实能缓解粮荒。”
阇耶跋摩一世见真相败露，连忙跪地请罪：“殿下，巴力犯下大错，本国愿严惩不贷，还请殿下不要因此断绝与占城的贸易。本国愿赔偿张谦商队的损失，并向大唐献上百石占城稻种，只求殿下宽恕。”
李恪扶起阇耶跋摩一世，语气缓和了些：“我大唐向来以和为贵，此次商队遇袭，既已查明真相，严惩凶手，便不再追究占城王室的责任。只是占城稻种关乎民生，若贵国愿意与大唐共享，我大唐也可派遣农官，助贵国改良农具，提高产量，互惠互利。” 阇耶跋摩一世大喜过望，当即答应献上稻种，并邀请大唐农官留在占城，学习占城稻的种植技术。
随后几日，李恪在占城停留，一方面监督巴力的审判（巴力最终被判处死刑，家产充公赔偿张谦家属），另一方面安排大唐农官向占城农夫学习占城稻的种植方法。农官们发现，占城稻不仅耐旱，而且生长期仅五十余日，比大唐的水稻短了近一个月，一年可收获两季甚至三季，且对土壤要求不高，无论是山地还是洼地，都能种植。
“太好了！” 农官兴奋地向李恪汇报，“殿下，此稻种若引入江南、交趾等地，即便遇到水旱灾害，也能保证收成。尤其是江南地区，人口密集，粮食需求大，有了占城稻，便能大大缓解粮食压力。” 李恪点头，随即命人将百石稻种分装，一部分运往长安，交由户部农司试种，另一部分运往江南、交趾等地，选取合适的田地进行试种。
处理完占城的事务，李恪率领船队返回广州。在广州，他亲自召见了张谦的家属，将巴力伏法的消息告知，并送上占城赔偿的财物。张谦的儿子张承年仅十五岁，接过父亲的血书，泣不成声：“多谢殿下为家父昭雪，家父若泉下有知，定会感激殿下将占城稻引入大唐，完成他的心愿。” 李恪轻抚张承的头，叹道：“你父亲是大唐的功臣，他的功绩，会被大唐百姓永远铭记。”
回到长安后，李恪向李世民详细汇报了占城之行的经过，并呈上占城稻种。李世民看着手中的稻种，又读了农官关于占城稻种植技术的报告，欣慰道：“张谦没有白死，此稻种若能在大唐推广，可解千万百姓的饥馑之苦。你此次占城之行，既为商队昭雪，又为大唐求得稻种，功不可没。”
随后，李世民下旨，命户部农司在长安城外开辟试验田，由经验丰富的农夫试种占城稻。同时，派遣数十名农官前往江南、交趾、岭南等地，指导当地百姓种植占城稻，并提供稻种与农具支持。为了鼓励百姓试种，朝廷还规定，凡种植占城稻的农户，前两年可减免部分赋税。
消息传到江南，百姓们起初半信半疑。江南多水，百姓习惯种植水稻，对这种来自南洋的稻种并不了解。苏州农户王二便是其中之一，他看着农官送来的占城稻种，皱着眉头道：“这稻种这么小，能长出好谷子吗？万一种坏了，今年的收成可就没了。” 农官耐心解释：“王老哥，这占城稻耐旱，就算遇到干旱，也能收获。朝廷还减免赋税，你就试种一亩地，就算收成不好，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王二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在自家的一亩旱地上种下了占城稻。没想到，五十余日后，占城稻竟成熟了。收割时，王二惊喜地发现，这亩占城稻的产量，竟比自家种的水稻还高了两成。“太好了！这占城稻真是好东西！” 王二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向邻里推荐，周边的农户见状，也纷纷开始种植占城稻。
交趾地区的试种也取得了成功。交趾气候干旱，以往种植水稻常因缺水而减产，可占城稻种下后，即便数月无雨，仍能茁壮成长。当地官员向长安汇报：“自引入占城稻，交趾粮食产量大增，今年已无饥民，百姓皆称陛下圣明，殿下功高。”
一年后，占城稻在大唐南方地区广泛推广，江南、交趾、岭南等地的粮食产量较往年增长了三成，不仅解决了当地的粮荒，还有余粮运往北方，支援安东都护府的建设。李世民在太极殿设宴，宴请李恪与户部农司的官员，席间笑道：“占城稻能在大唐落地生根，多亏了张谦的舍命相告，也多亏了李恪的千里追查。这便是‘商殒占城湾，稻种引唐澜’啊！”
李恪起身举杯，向李世民敬酒：“父皇，这不仅是儿臣的功劳，更是大唐开放贸易、重视民生的结果。若不是我大唐与南洋诸国通商，张谦也不会发现占城稻；若不是朝廷重视粮食生产，占城稻也难以推广。日后，我大唐应继续加强与海外诸国的交流，既能促进贸易，又能汲取他国之长，为大唐盛世添砖加瓦。”
李世民点头称是，目光望向殿外。此时正值春日，长安城外的试验田里，占城稻长势喜人，金黄的稻浪在风中翻滚，仿佛在诉说着大唐与海外交流的佳话。而在东海之外的日本，遣唐使带回的佛法与礼仪正逐渐传播，在南洋的占城，大唐的农官仍在指导当地百姓改良农具，一场跨越山海的文明交流，正以温和而坚定的姿态，推动着大唐走向更辉煌的盛世。
深夜，李恪回到府邸，取出张谦的血书，轻轻放在案上。烛光下，血书的字迹虽已模糊，却仿佛仍在诉说着那个商人的家国情怀。李恪提笔，在血书旁写下：“张公谦，赴占城贸易，遇袭身亡，遗占城稻种，解大唐粮荒，功在社稷，名留青史。” 写完，他起身望向窗外，月光洒在庭院中，一片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