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辟邪化煞
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已是凌晨。
雨彻底停了，城市陷入一种疲惫的寂静。但沈知白周围的“世界”却并未安静。老旧的楼道里，残留着往日住户的喜怒哀乐形成的微弱气场碎片，墙角有肉眼难见的湿气凝聚成的低等“秽物”在缓慢蠕动。对这些，她早已习惯，视若无睹。
钥匙刚插进锁孔，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门把手上，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阴冷气息。很微弱，带着试探的意味，与她刚才在凶案现场布娃娃上感受到的怨气同源，但更精纯一些。
有人来过。或者说，有“东西”被驱使着来过。
是那个鸭舌帽？还是幽冥会的其他眼线？
沈知白面色不变，推门而入，反手将一张裁剪成三角形的“禁行符”悄然拍在门框内侧。符箓微光一闪，旋即隐没。这能阻挡大部分低等的窥探与邪祟闯入。
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客厅中央。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她将那个用证物袋封着的、从现场带回来的布娃娃放在茶几上。
即使在符袋的隔绝下，那娃娃依旧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邪气场，纽扣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死寂的光。
几乎就在娃娃放下的瞬间，放在桌上的老旧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林小夏。
电话那头，女警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镇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急促的呼吸声。
“沈研究员！……抱歉又打扰你……是老刘，就是白天第一个接触过那些红线的同事……他、他情况很不好！”
“慢慢说，什么情况？”沈知白的声音依旧平稳，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回家后就开始发高烧，说胡话，一直喊着‘别过来’、‘不是我’……他老婆刚给我打电话，说……说看到老刘在房间里对着空气挥手打架，表情惊恐万分！我正准备赶过去！”
幻觉，癔症，阳气被怨气侵蚀后的典型症状。那“怨咒丝”上的怨念，比预想的还要强一些，直接侵入了一个气场本就不算强壮的成年男性体内。
“地址给我。”沈知白简洁地说，“我过去一趟。另外，提醒其他接触过证物的人，如果感觉异常，尽量待在光线充足、人多的地方。”
“好！谢谢您！”林小夏明显松了口气。
挂掉电话，沈知白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布娃娃。看来，得先处理这个源头。
她并指如剑，指尖凝聚一缕极细微的灵力，凌空对着娃娃虚划。指尖过处，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光痕，形成一个简易的“禁锢符”，将娃娃连同其散发的怨气暂时封锁在茶几范围内。
然后，她拿起那个装着“怨咒丝”的证物袋，转身出门。
林小夏提供的地址不远，是一个普通的民警宿舍小区。沈知白赶到时，林小夏已经在楼下焦急地等候，旁边还站着一个面色惶恐的中年妇女，是老刘的妻子。
“沈研究员！”林小夏迎上来，快速低声道：“情况更糟了，老刘现在力大无穷，我们三四个人都按不住他，嘴里一直发出不像人的低吼……”
“带我去看看。”沈知白点头。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野兽般的咆哮和打砸声。房门紧闭，但门板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沈知白示意林小夏和她后退，她轻轻将证物袋放在门口地上，然后从帆布包里取出三面巴掌大小、边缘刻着符文的古旧铜镜——三才破煞镜。她将其中两面分别贴在门框左右，一面贴在门板正中。
“退后些。”她低声道。
林小夏连忙拉着老刘妻子退到楼梯口。
沈知白手掐“镇魂印”，口中清叱：“敕！”
三面铜镜同时微震，发出低沉的嗡鸣，三道无形的清光射出，交汇于房门。门内那疯狂的咆哮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骤然一滞，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沈知白这才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狼藉。老刘被几个强壮的同事勉强按在沙发上，但仍在剧烈挣扎，双目赤红，面目扭曲，嘴角流着白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浓黑的病气怨念，尤其双手，黑气几乎凝成实质。
在沈知白眼中，能看到几条无形的、由怨气构成的黑色丝线，正从门口证物袋的方向延伸出来，死死缠绕在老刘的手腕和脖颈上，另一端则连接着虚空中某个充满恶意的源头——正是那个被暂时禁锢在公寓的布娃娃。
果然是隔空咒杀！这怨咒丝不仅是杀人工具，还能持续污染接触者！
“按住他！”沈知白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几个民警下意识地加大了力道。
沈知白一步踏前，指尖不知何时已夹住一张明黄色的“净天地神咒”符箓。她手腕一抖，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团柔和却充满阳和之气的金色火焰。
她并指引导这团火焰，隔空点向老刘的眉心、心口、双手！
“焚邪除秽，净！”
金色火焰触及老刘身体，那缠绕其上的黑色怨气丝线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迅速消融瓦解。老刘身体剧烈抽搐一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随即双眼一翻，瘫软在沙发上，周身黑气尽散，只剩下虚弱的喘息和满身大汗。
整个房间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也随之消失。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尤其是林小夏，她亲眼见证了这超越常理的一幕，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沈知白走到门口，捡起那个证物袋。袋中的怨咒丝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些。
“他没事了，只是阳气损耗过度，需要静养几天，多晒太阳。”沈知白对惊魂未定的老刘妻子交代，“给他喝点姜枣水。”
“谢、谢谢！大师！谢谢您！”老刘妻子几乎要跪下来。
离开宿舍楼，林小夏看着沈知白，眼神复杂，充满了敬畏和无数疑问。“沈研究员，刚才那是……”
“一种针对精神污染和能量残留的净化方式，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特殊的心理干预和环境消毒。”沈知白给出了一个科学侧勉强能解释的说法，虽然她知道林小夏未必会信。
林小夏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追问，只是郑重地说：“我明白了。谢谢您！”
“分内之事。”沈知白看了看天色，“那个布娃娃是关键证物，我需要带走详细研究。案子的报告，你知道该怎么写。”
林小夏立刻点头：“意外坠楼，证据链完整。我明白。”她现在已经清楚，这个案子远非表面那么简单，涉及的力量超出了常规警务的范畴。
回到公寓楼下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沈知白脚步不停，但灵觉已提升到极致。那个鸭舌帽，或者别的什么，很可能还在附近。
她走到自己所在的单元门洞，正要进去。
突然，一个略带沙哑和戏谑的男声从旁边的阴影里传来：
“好厉害的‘净天地神咒’……看来沈家《天师录》的传承，果然名不虚传。”
沈知白猛地转身，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右手已悄然按在后腰的玄阴剑柄上。
阴影里，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轮廓分明的脸，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沈知白。
“你是谁？”沈知白的声音冷冽如冰，周身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
男人笑了笑，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别紧张，美丽的女士。我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知白装着小镜子和符箓的帆布包，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可以叫我‘夜枭’。我只是个跑腿的，替人给你带句话。”
“说。”
“有人让我提醒你，”自称夜枭的男人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锦绣花园的水，比你想象的深。那个布娃娃，不只是个‘怨咒’那么简单……它是个‘标记’。你把它带回来，就等于把‘猎犬’引到了自家门口。”
他指了指沈知白公寓的窗户：“‘他们’已经注意到你了。小心点，新任的……沈天师。”
说完，他不等沈知白反应，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一滑，重新融入阴影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渐亮的晨曦里，速度快得惊人。
沈知白站在原地，按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
夜枭……标记……猎犬……
看来，她回归都市的第一夜，平静的表象已被彻底打破。暗流之下，各方势力已经开始涌动。
她抬头，望向自己公寓的窗口，目光锐利。
猎犬么？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