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海的消息刚到，陈岸便把手机放回口袋。电梯厅的灯光很亮，照得人脸上没有一丝阴影。他盯着b2的按钮，却没有按下去。
会议室里还在争吵。
他离开时门没关严，里面的声音便断续传了出来。几个人在高声说话，不像是开会，倒像在吵架。张建国没有追出来，也没让人拦他，这显得格外反常。
陈岸转身往回走。
会场门口站着两名保安。见他折返，其中一人上前半步。陈岸没有停下，从怀里抽出一张纸：“董事会临时增加了议程，你们可以打电话确认。”
那人一愣，伸手要接。陈岸却将纸收回：“等会再给。我现在进去，补上最后一段证据。”
两名保安对视一个眼神，没有阻拦。
会议室里的灯全亮着。原本坐着的董事们大多已站起，有的低头翻看材料，有的低声交谈。大屏幕仍停留在那封邮件上——“父亲，渔村的那个‘原体’已进入监控范围”。
张建国站在角落，手里攥着手帕，一下一下擦拭着手背。西装笔挺，领带未斜，唯独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手腕。
陈岸走到台前，未发一言，先将合同碎片放在投影台上。这是昨晚从小满处备份的扫描件打印而成，边缘被咖啡浸过，颜色略显发暗。
“刚才的视频大家都看了。”他说，“现在，我让大家看看这份合同里写了什么。”
无人应声。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喷雾瓶，标签是手写的“盐检A型”。这本是用来检测海水成分的试剂，他改了配方，能显现出隐藏的文字。
他对着合同轻轻一喷，随即用手电筒照射。
原本空白的区域，缓缓浮现出一行字：技术所有权自动转移至委托方，执行编号：Nt-83。
几名董事立刻凑近屏幕。有人记下编号，有人翻动手中的记录本。
“Nt-83？”一位戴眼镜的老者皱眉，“这不是八三年南极科考站项目的代号吗？”
无人回应。
张建国终于动了。他快步走到中央，将手中的合同重重拍在桌上：“荒唐！谁都能做这种化学反应！你们真信他喷点水就能变出字来？”
“那你敢不敢把自己的合同也喷一遍？”陈岸直视着他。
“我的是正规备案文件！”张建国声音陡然提高，“电子档、纸质档都有公证，哪来的隐藏条款？”
“那就拿出来。”陈岸平静道，“当着所有人的面，验一次。”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张建国冷笑一声，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甩在桌上。动作太猛，手帕滑落在地。
他没有弯腰去捡。
陈岸俯身拾起，扫了一眼。白底布料，绣着细边，看起来干净整洁。但他记得小满提过，钱万三账本上的暗记是波浪纹，内层三道弧线，间隔两毫米。
他翻过手帕。
背面角落，一圈暗纹悄然浮现。三道弧线，排列均匀，像是缝纫机压出的痕迹。
“各位董事。”陈岸举起手帕，“你们认得这个图案吗？”
无人作答。
他走向大屏幕，调出一张图像——正是钱万三走私账本封面的扫描件。放大局部，边缘有一枚火漆印，与手帕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钱万三的账本用的就是这种标记。”陈岸说，“而张专家擦手的手帕内衬，有相同的花纹。是巧合，还是同一批订制的？”
底下开始有人低声议论。
张建国脸色骤变，一把夺回手帕塞进口袋：“这是私人用品！你凭什么拿出来比对？”
“我不是比对手帕。”陈岸目光如刀，“我是比对关系。你说你在做国家项目，背地里却和走私集团使用同样的识别标记。你的资金从南极科考站走账，你的实验拿活人做样本，你还说是合法科研？”
“我没有杀人！”张建国突然吼了出来。
话音落下，他自己怔住了。
全场寂静。
陈岸点头：“你说得对。你没杀人。你是想让他们活着，好继续利用。克隆体仍在运行，生命维持系统正常——这点你在实验室亲口承认过。”
张建国嘴唇微动，终未出声。
“你不是为了科学。”陈岸继续道，“你是替陈天豪来找‘原体’的。系统只认我，但只要我活着，你们就能通过量子纠缠获取能力。夜视、水流感知、声呐同步...这些测试已经在外面那艘勘探船上进行了。”
他回头指向大屏幕，画面切换为海上雷达图。那艘船仍在原位，信号频率已被锁定，与昨夜宣誓时发出的波段完全一致。
“你们模仿我的行为，试图绕开宿主复制系统。”陈岸说，“可惜，系统只响应我。你们制造再多克隆体，也不过是残次品。”
一位女董事起身，语气冷峻：“张先生，你能解释一下勘探船的事吗？还有这笔流向教育基金的资金？为什么全都关联南极账户编号？”
张建国没有看她，而是望向陈岸：“你早就料到我会否认，所以准备了双重证据。”
“我不需要你承认。”陈岸淡淡道，“我只需要他们看见。”
他拿起设备，准备关闭系统。
这时，后排一名年轻董事忽然开口：“等等。”
所有人转头看他。
那人三十多岁，穿着深灰色西装，一直沉默。他举着手机：“我刚收到法务部邮件，标题是《关于暂停张建国职务的审查通知》。”
他念道：“鉴于张建国涉嫌伪造国家科研资质、非法使用人体实验数据、与境外走私组织存在资金往来，董事会决定即日起暂停其一切职务，配合调查。”
念毕，他说：“我已经转发给了在场所有人。”
张建国僵立原地，脸色铁青。
无人再看他一眼。
陈岸收好物品，转身朝门口走去。
经过电梯厅时，他停下脚步，按下b2。
电梯门缓缓开启。
里面空无一人，灯光微黄。
他走进去，手指搭在关门键上。
忽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
张建国从会议室冲出，领带歪斜，头发凌乱。他直奔电梯，手中高举手机，似乎想说什么。
陈岸没有等他说完。
指尖轻按，电梯门缓缓合拢。
就在门缝即将闭合的刹那，他看见张建国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视频预览——画面中是他自己，站在生态馆前，低头看着手，时间显示清晨六点十五分。
那是签到的画面。
也是系统启动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