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维持着那个扭头的姿势，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死死盯着卧室门内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试图从中分辨出任何异常的轮廓、动静，或者……那抹不该存在的红色。
什么都没有。
窗帘紧闭，隔绝了城市遥远的霓虹，房间里是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寂静如同实体，沉重地压在她的耳膜上。可偏偏，在这片死寂之下，她似乎又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摩擦声？像是布料轻轻拖过地板。
是幻觉吗？是过度惊吓后神经绷紧产生的错觉？
她不敢确定。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疼。
手机还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屏幕朝下，但它刚才带来的恐怖信息，已经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脑子里——那个闪烁的红点，那个趴在背上的……东西。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防盗门，这是此刻唯一能给她一丝虚幻安全感的东西。她摸索着，碰到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啪。”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瞬间驱散了玄关的黑暗。光线似乎也给她注入了一点勇气。她迅速扫视整个客厅——沙发、茶几、电视柜……一切如常，和她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多出来的红色身影，没有诡异的小女孩。
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跗骨之蛆，丝毫没有减弱。
她弯腰捡起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她解锁，林晓晓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那里，那张带着红色标记的截图，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
她颤抖着手指，拨通了林晓晓的视频通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屏幕里出现林晓晓那张带着担忧的圆脸，背景是她自己那个堆满毛绒玩具、温馨舒适的卧室。
“薇薇！你没事吧？刚才怎么不回消息？吓死我了！”林晓晓的声音急切地传来，带着真实的恐慌，“那张图你看到了吗？你背上那个红点到底是什么？我看着像……像某种指示灯？还是反光？”
“我……我不知道……”林薇的声音干涩沙哑，她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卧室方向，压低声音，“晓晓，我刚才在电梯里，遇到个很奇怪的小女孩……”
她语无伦次地、尽可能详细地把电梯里的遭遇复述了一遍，包括小女孩苍白的脸、破旧的泰迪熊，以及那句让她魂飞魄散的话。
视频那头的林晓晓听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兔子玩偶。“我的天……红裙子的阿姨？薇薇你别吓我！你是不是最近加班太累出现幻觉了？或者那小孩恶作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林薇几乎要哭出来，“但那张图……晓晓，那张图怎么解释？我背上确实有东西！它跟着我回家了！”
“报警！薇薇，快报警！”林晓晓急声道。
“报警？跟警察说什么？说一个小孩子说我背上有鬼，然后监控拍到我背上有个红点？”林薇绝望地摇头，“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
“那……那你来我家！现在！马上打车过来！”林晓晓提出第二个方案。
离开这个房间？走到外面更广阔的黑暗里去？林薇打了个寒颤。电梯、楼道、大堂……那个红点，或者别的什么，会不会还在那里等着她？
“我……我不敢……”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两个女人隔着屏幕，陷入了短暂的、恐慌的沉默。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的敲击声，从卧室的方向传来。
林薇的血液瞬间凉透了。她猛地捂住手机收音口，惊恐地瞪大眼睛，望向卧室紧闭的房门。
“怎么了薇薇？你那边什么声音？”林晓晓在视频里焦急地问。
林薇拼命摇头，脸色惨白，用口型无声地说：“……有声音……”
“咚。”
又一声。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卧室里面，用指关节，不紧不慢地敲击着……门板？或者是墙壁？
林晓晓也听到了这通过麦克风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她吓得屏住了呼吸。
恐惧达到了顶点，反而催生出一股扭曲的勇气。林薇不能忍受了，她必须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是风？是老鼠？还是……那个穿红裙子的阿姨？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用气音说：“晓晓，你别挂……我……我去看看……”
“别！薇薇你别去！”林晓晓失声阻止。
但林薇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赤着脚，踮着脚尖，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挪到厨房，摸起了那把最沉、最锋利的砍骨刀。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稍微镇定了一下她狂跳的心脏。
她一手举着手机，让视频继续保持，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刀，一步步挪向卧室门口。
越靠近，那种无形的压力越大。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冰冷。
她停在卧室门前，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倾听。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连刚才那诡异的敲击声也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
她颤抖地伸出手，握住了冰凉的黄铜门把手。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而上。
拧动，推开——
卧室里和她离开时一样。被子凌乱地堆着，睡衣扔在床头柜上，窗帘紧闭。借着手机屏幕和门外透进来的客厅灯光，她能看清大部分角落。
什么都没有。
没有小女孩，没有红裙子阿姨。
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依然悬着。她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检查了窗帘后面，床底下，衣柜里……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空无一人。
难道真是幻觉？或者……敲击声来自别处？
她对着手机里的林晓晓，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像……没什么……”
话音未落。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靠墙摆放的那个等身高的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惊恐的脸，和她握着刀的、微微颤抖的手。
以及……
在她自己的影像身后，卧室门口的位置。
镜面反射出的客厅灯光影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抹模糊的红色裙角。
像幻觉一样，一闪即逝。
林薇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她猛地转身，刀尖指向空荡荡的卧室门口！
那里什么都没有！
“啊——！”她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薇薇！薇薇你看到什么了？！”林晓晓在视频里惊恐万状地大喊。
林薇剧烈地喘息着，眼睛死死盯着门口，握着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是眼花？是光线折射？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有新的来电插入。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深更半夜，陌生来电？
林薇看着那个不断闪烁的号码，又看看视频里焦急万分的林晓晓，再看看空无一物却让她脊背发凉的卧室门口。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将她越缠越紧，几乎要窒息。
她该接吗？
听筒里，传来林晓晓带着哭腔的、遥远的声音：“薇薇……别接……求你，别接那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