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库房的混乱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涟漪过后，水面恢复了平静，但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暗流涌动的平静。
李狗蛋知道，焦熊肯定会通过这次小小的混乱联想到些什么，此刻一定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正阴冷地缩在暗处，伺机反扑。
果然，第二天一早，孙小猴就发现代办处附近多了几个陌生的“闲汉”，或蹲在墙角晒太阳，或靠在货堆旁打盹，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那扇小破门。
“代办，咱们被盯死了。”孙小猴溜回来，压低声音报告。
李狗蛋从窗户缝里往外瞅了瞅，哼了一声：“意料之中。焦熊这是在告诉咱们，他起疑心了，让咱们老实点。” 他非但不慌，反而有点得意，“这说明咱们昨晚那一下，捅到他痛处了！那红丸子和干草，绝对有问题！”
阿宝啃着早上刚买的炊饼，含糊不清地说：“盯就盯呗，俺又不怕他们。狗蛋哥，那红丸子到底是啥？能不能吃？闻着好像有点甜香味。”
李狗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那玩意儿看着就邪性，说不定是毒药！你还想尝尝咸淡？”
周墩子忧心忡忡：“代办，现在他们看得这么紧，咱们还怎么查啊？”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他们盯梢，正好给咱们当了哨兵。”李狗蛋眼珠一转，又有了鬼主意，“他们不是以为把咱们困在这小破屋里了吗？咱们就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
他吩咐周墩子：“墩子，你脸生，又老实，不像会搞事的。你今天就大摇大摆出去，去码头上转转，假装巡查，重点是去医馆药铺，找相熟的郎中或者伙计，旁敲侧击问问，有没有哪种晒干的草叶子，味道冲，可能还混着铁锈味，或者红色的丹药，是做什么用的。记住，就是闲聊，别刻意。”
他又对孙小猴说：“小猴，你机灵，等墩子出去吸引了注意，你再从后面那个狗洞溜出去。”（这破耳房年久失修，墙角还真有个被杂物半遮的狗洞） “你去找到昨天倒垃圾的那两个老力工，问问他们，平时清理小库房垃圾，除了烂菜叶空酒坛，还有没有特别的东西？比如，烧过的灰烬？或者某种特殊的药渣？”
两人领命而去。李狗蛋则搬了把歪腿椅子坐在门口，翘起二郎腿，故意对着外面那几个盯梢的闲汉方向，优哉游哉地晒太阳，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副“老子就在这儿，你们能奈我何”的架势。阿宝有样学样，也搬个板凳坐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啃炊饼，巨大的身躯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这一招果然奏效。
盯梢的闲汉见李狗蛋和阿宝这两个“核心人物”稳坐钓鱼台，周墩子又是憨厚巡查的模样，注意力便被分散了大半。
下午，周墩子和孙小猴先后带回消息。
周墩子那边没什么明确结果，几个郎中都说不出那种特征的干草和红丸具体是啥，只有一个老郎中沉吟半晌，说了句：“味道冲似铁锈，色黑如败草……听着倒有点像南疆那边传过来的某种‘忘忧草’，但老朽也只是听闻，未曾亲见。至于红丸……若是丹药，功效可就千奇百怪了，壮阳、续命、乃至……蛊惑人心，皆有可能。”
而孙小猴带来的消息则更具体些：“代办，问清楚了！那两个老力工说，小库房的垃圾里，偶尔会有一些烧过的纸灰，还有种淡淡的甜香味，像是烧了什么香料。另外，确实有一种很少见的黑灰色药渣，味道跟那干草有点像，但更刺鼻。”
烧纸灰？甜香？药渣？
李狗蛋把这些碎片信息拼凑在一起：神秘的干草和红丸，焚烧的痕迹，奇异的气味……这越来越不像普通的走私，倒像是在进行某种邪门的仪式或者秘密加工！
“焦熊这老王八蛋，到底在搞什么鬼？”李狗蛋眉头紧锁。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似乎卷入了一个更深的漩涡。
就在这时，县衙的一个差役送来一份公文，是漕运司发来的例行通告，要求各码头协理核查近期过往漕船的货物清单与实际载重是否相符，限期三日上报。
李狗蛋看着这份公文，眼睛猛地亮了！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愁没借口正大光明地接近漕船和小库房呢！
他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要把水搅得更浑，而且要打着官府的旗号，光明正大地搅！
“阿宝！周墩子，孙小猴！抄家伙！”李狗蛋猛地站起来，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混不吝的兴奋表情，“跟老子去‘核查漕粮’！咱们也学学钦差大臣，来个突击检查！”
他特意整理了一下那身新吏服，虽然依旧不伦不类，但此刻却透着一股“奉旨找茬”的气势。他要利用这个官方身份，直接去敲打焦熊，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那红丸和干草的线索！
这一招，是阳谋。
焦熊就算有一万个不情愿，只要他还想在明面上混，就不能公然抗拒漕运司的公文！
李狗蛋带着他的“稽查小队”，昂首挺胸地走出代办处，径直朝着泊船区和那个神秘的小库房走去。外面盯梢的闲汉见状，顿时慌了神，连忙有人飞奔去向焦熊报信。
码头上，一场由“核查漕粮”引发的明争暗斗，即将拉开序幕。
李狗蛋这步险棋，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