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血顺着接口滑入金属纹路，王沐阳掌心的银纹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咬了一口。他眉心剧痛，识海中骤然掀起一股乱流，那股残存的数据流竟如活物般逆向冲来，沿着血脉往心脏钻。
他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残骸上。
不能断。
他咬牙，将体内最后一丝混沌力从心脉逼出，银纹自胸口炸开，顺着筋络直冲手臂。这不是系统引导，也不是功法运转，纯粹是靠着一口气撑着，把命里的东西往外掏。
指尖再度按进接口深处。
血与银光交织成网，在断裂的符文间穿梭。他神识紧缩，强行将残余灵力压成一道细线，在识海里勾勒出封印阵的轮廓。阵心是他自己的名字，以精血为墨，以本源为引。
封！
那一瞬，数据流剧烈抽搐，仿佛有无形之物在挣扎。王沐阳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在装置上，可掌下的波动终于开始衰减。裂痕深处那点微弱的信号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成了。
他喘了口气，身体几乎要散架。
可还没等他收回手，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地面随之震动。黑袍人已踏过战场，柳无锋带人死死拦在前方，长枪横扫，逼退一名黑影。但对方只是抬手一挥，便将数名修士震飞出去。
时间不多。
王沐阳低头看向插在裂缝中的晶雷。外壳焦黑，能量早已释放大半，仅剩一丝微光在核心闪烁。靠它引爆深层结构，不够。
但他还有自己。
他伸手握住晶雷残核，银纹勉强爬过指节，渗入其表层。系统沉寂，但在意识深处，技能模拟融合的界面一闪而逝——鸿蒙爆破术的残影掠过脑海，虽只停留刹那，却留下了一道路径。
他闭眼，顺着那条路走。
经脉寸断般的痛感袭来，那是能量逆流的征兆。他不管不顾，将残余的银纹之力尽数灌入晶雷，同时将自己的脉络与装置内部的能量回路强行对接。
以身为导。
只要能引动一次共振，就够了。
“轰——”
不是爆炸，而是低沉的嗡鸣，从地底深处传来。装置残躯猛然一震，裂缝中泛起幽蓝火光。王沐阳全身绷紧，血液仿佛被抽空，每一寸骨头都在发出哀鸣。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正顺着连接点疯狂流失，连带着神魂都在动摇。
但他没松手。
云裳不知何时挪到了入口处，手中玉符碎成三段，最后一缕光晕撑开，在他头顶凝成薄幕。白璃靠在石柱边，指尖燃起最后一点残火，口中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古语，空间在她面前微微扭曲，像水波般迟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柳清尘盘坐在基座边缘，铁尺断裂，只剩半截插在地缝。他双手撑地，额头抵住冰冷的石面，全身经脉鼓胀如绳，地脉之力被强行牵引，朝着地下裂隙涌去。
轰鸣声陡然拔高。
装置核心的裂缝中，蓝光转为刺目白炽。一层层金属外壳开始剥落，如同枯皮般翻卷、崩解。能量柱一根接一根炸裂，碎片四溅，砸在四周墙壁上发出尖锐撞击。
王沐阳仍跪在原地，手掌深陷接口，整个人成了能量通道的枢纽。
倒计时没有声音，只有心跳。
第一息——他眼前发黑，耳中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响。
第二息——银纹彻底熄灭，皮肤干裂，指尖渗出血珠。
第三息——
轰！！！
整座空间剧烈摇晃，一道粗壮的光柱自装置中心冲天而起，瞬间撕裂穹顶。紧接着，爆炸由内而外炸开，火浪呈环形扩散，所过之处一切化为齑粉。那曾矗立于中央的庞大构造，在短短几息间被撕成无数碎片，熔化的金属如雨坠落，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毁灭的气息。
冲击波撞上云裳撑起的护光，薄幕瞬间碎裂。她被掀飞出去，撞在断墙上，再没能站起来。
白璃的残火熄灭，九尾虚影一闪即散，整个人软倒在地。柳清尘吐出一口血，双眼闭合，手中半截铁尺缓缓倾斜，最终倒在石面上。
黑袍人脚步一顿，身前凝聚的煞气屏障硬生生挡住一波冲击，但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塌陷，裂缝如蛛网蔓延至百丈之外。
而在那片焦土中央，王沐阳还保持着跪姿。
左手搭在断裂的接口上，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动。他的眼睛半睁，映着逐渐熄灭的残光，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烟尘缓缓落下。
曾经震慑四方的装置，如今只剩下一圈焦黑的基座，几根扭曲的支架斜插在地，像巨兽死后残留的骨骸。能量彻底中断，红光尽数消散，连空气中那种压抑的律动都不复存在。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成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黑袍人抬起手，身后两名黑影同时跃出，直扑核心区。
柳无锋怒喝一声，带人迎上，枪尖挑起一片血雾。
王沐阳没有回头。
他试着收回手，可手指僵硬，像是和金属长在了一起。他用力一扯，掌心撕裂，血顺着焦黑的纹路流下。
他低头看着那滩血，忽然觉得有点累。
想闭眼。
可就在眼皮将合未合之际，眼角余光扫到基座最深处。
那里，有一小块未完全熔毁的晶体残片，表面裂痕密布，却仍在极其微弱地闪烁。频率很慢，一下，又一下，像心跳。
他瞳孔一缩。
刚欲撑地起身，左臂突然一麻，整条胳膊失去知觉。他踉跄了一下，膝盖再次砸进灰烬里。
头顶上方，一块松动的石板晃了晃，边缘碎屑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