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配不上我。”
那五个字，如同五柄最锋利的淬毒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柳青瑶的灵魂深处。
痛。
钻心彻骨的痛。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看着那个高高在上，如同孔雀般骄傲的“自己”。
看着那个沉默不语，被羞辱得体无完肤的“他”。
这是她一生最大的悔恨。
是她午夜梦回时，让她心痛到无法呼吸的心魔。
她做梦都想回到这一刻，收回那句愚蠢而又残忍的话，跪在他的面前，祈求他的原谅。
可现在，当这一幕真的在她面前重演时，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像一个局外人，一个透明的幽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看吧，我可怜的小美人。”
莉莉丝那充满蛊惑的笑声，在她的心底悠悠响起。
“这就是你的过去，你的污点，你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
“每一次想起他，每一次看到他如今的无上神威，你是不是都会想起这一幕？”
“你是不是都会觉得自己……很脏？”
莉莉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刀，精准地切割着柳青瑶最脆弱的神经。
“不……不是的……”
柳青瑶痛苦地摇着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杀了他。”
莉莉丝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充满诱惑。
“杀掉这个幻境里的他，杀掉这个让你蒙羞的过去。”
“只要杀了他，你的心魔就会消失，你的道心将再无瑕疵。”
“然后，投入我的怀抱，成为我最宠爱的使徒，与我一起，共享这永恒的欢愉吧！”
伴随着莉莉丝的蛊惑。
柳青瑶发现，自己手中的【时光】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握紧。
剑刃嗡鸣。
杀意，在心中翻腾。
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这一切的痛苦，就都结束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的脑海中。
然而。
就在她握着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时。
她忽然感觉到，一道平静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猛地转过头。
只见，真正的李承玄，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他就那么负手而立，平静地看着幻境中的一切，也平静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神性淡漠的表情。
仿佛，幻境中那个被羞辱的人，不是他。
仿佛，她此刻内心的天人交战，也与他无关。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一个高高在上的考官。
在等着她，交出自己的答卷。
这一刻，柳青瑶瞬间明白了。
这，依旧是考验。
是莉莉丝的考验。
更是……他的考验。
莉莉丝要她堕落。
而他……想看看，她会如何选择。
柳青瑶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她缓缓地，松开了那几乎要被她捏碎的剑柄。
她脸上的泪水，依旧在流淌。
但她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坚定。
她看着身边的李承-玄，看着他那张万古无波的脸。
她想起了，他为她演练剑法时的谆谆教导。
她想起了，他那句让她欣喜若狂的“不错”与“有趣了”。
她想起了，他背对着自己，独自镇压亿万虚空乱流的伟岸背影。
他给予了她新生。
他给予了她荣耀。
他给予了她……存在的意义。
而她，又怎能，再让他失望？
哪怕……只是在幻境中。
“不……”
柳青瑶泪流满面，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灵魂深处的嘶吼。
她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时光】长剑。
那闪烁着寒光的剑尖，却不是对准幻境中的“李承玄”。
而是调转方向，毫不犹豫地，对准了自己雪白颈项下的……心脏位置！
“青瑶的命，是陛下的！”
“青瑶的剑，是为陛下而持！”
“就算是幻境，就算是心魔，也绝不容许……再伤害陛下一分一毫！”
她的声音，充满了决然与不悔。
这是她的选择。
这是她的……道！
话音落。
她手腕用力，那柄被他重塑的【时光】长剑，便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她要用自己的性命，向他证明。
她的忠诚，无可动摇！
她的信仰，坚不可摧！
然而。
就在那锋利的剑尖，即将刺破肌肤，触碰到心脏的瞬间。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只手。
一只修长、冰冷，却又带着无可匹敌力量的大手，凭空出现。
精准地，抓住了那疾刺而下的剑刃！
不是剑柄。
是剑刃！
嗤——！
锋利无匹，足以斩断时光的剑刃，在那只手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一滴。
两滴。
金色的，散发着无上威严与磅礴生命力的血液，顺着剑刃的锋槽，缓缓流淌而下。
滴落在虚无的地面上。
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烙铁落入了冰雪。
将那虚幻的大地，都灼烧出了一个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帝血。
那是……帝君的血！
柳青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缓缓抬起头。
正对上，他那双低垂下来的，深渊般的墨瞳。
那双万古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冰冷。
有不悦。
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
他为她……流血了？
为了阻止自己这个卑微的剑侍自尽……
他竟然……亲手握住了剑刃？
他竟然……流血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创世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柳青瑶的灵魂之上。
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念头，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摆。
李承玄看着她那张沾满泪痕，写满了震惊与呆滞的绝美脸庞。
他眉头微皱。
缓缓开口。
声音，不再是纯粹的平淡。
而是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属于“人”的复杂情绪。
“够了。”
两个字。
如同天道敕令。
轰然落下！
伴随着他话音的，是整个幻境，那如同镜面般，轰然破碎的声音！
周围那虚假的天剑山庄，那骄傲的“少女”，那沉默的“少年”……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了漫天的光点，彻底消散。
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回了那座充满了靡乱气息的，欢愉之城。
莉莉丝的幻境，被他一言破之！
柳青瑶还呆呆地保持着举剑刺向自己的姿势。
而李承玄，也依旧保持着，徒手握住她剑刃的动作。
他那金色的帝血，还在顺着银色的剑身，一滴滴地，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温热。
滚烫。
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彻底烙印上，独属于他的痕迹。
那一幕。
他为她握住剑刃，为她流下帝血的画面。
永远地，永远地……
烙印在了柳青瑶的灵魂最深处。
比任何大道法则，都更加深刻。
再也，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