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道槛初现
接连几天，林彦都没有踏出月桂庄园一步。他或是拿着大剪刀，心不在焉地帮着老查尔斯修剪那些总是力求完美的草坪，或是拎着水壶，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玫瑰丛浇水，目光却常常飘向远方，望着笼罩在薄霾下的洛杉矶盆地出神。就连小七叼着最喜欢的玩具来找他，他也只是敷衍地揉两下它的脑袋，便又陷入了沉思。
这天下午，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花园里。查尔斯将一杯刚沏好的红茶放在林彦手边的藤制小几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在旁边的另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老人温和的目光落在林彦略显迷茫的侧脸上，轻声问道：“少爷，可是有什么心结？方便跟老朽说一说吗？”
林彦闻声转过头，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着查尔斯——这位一直以英伦管家形象示人的老者。他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是典型的西方人轮廓，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偶尔会闪过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才有的沧桑与智慧，那是绝非几十年人生所能积淀的。
林彦凝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笑问：“查尔斯，你的真名叫什么？”
查尔斯，或者说，占据着这具傀儡身躯的意识，显然愣了一下。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感慨，最终化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微微欠身，用一种与平日沉稳管家腔调略有不同、带着些许古老韵味的汉语回答：“回少爷，我本名……黄擎天，道号平霄真人。唉，太久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这个名字，没想到今日会被少爷问起。”
林彦端起红茶抿了一口，语气带着些许自嘲：“看来是我忽略了。你们在这个世界融入得太好，好到我很多时候都忘了，你们本质上，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东方修士。”
查尔斯——黄擎天，闻言却豁达地笑了，笑容中竟有几分畅快：“少爷，您可能不懂。这一年以来，或许是我们这些‘老古董’被封印的无尽岁月中，最畅快淋漓的日子。”
他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眼神悠远：“在被您唤醒之前，我们在那暗无天日的塔中，早已不知过去了多少个纪元。醒来时，天地翻覆，世界变得光怪陆离，陌生得让人心慌。若非少爷您机缘巧合下认主了‘乾坤定世盘’这件上古神器，激活了神器内蕴含的时间法则，为我们这些依附于神器的傀儡之躯赐予了‘岁月不加身’的庇佑，只怕在解封的那一刻，我们便会因寿元枯竭而瞬间化为飞灰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我们过去的亲人、师门、故友，乃至我们熟悉的那个世界，都早已湮灭在时间的尘埃里。是少爷您，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一段崭新的人生旅程。所以，”他转过头，目光无比郑重地看向林彦，“少爷，请您务必相信，我们绝无二心，定会不遗余力辅佐于您。您的大道，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您的长生，方是我等问道之基石。您心里有什么纠结的事情，大可放心的说出来，我也好帮您参详一二！”
感受到黄擎天话语中的真挚，林彦心中微暖，那份莫名的郁结似乎松动了一些。他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从纽约离开开始，一路上的经历——费城与战机的“游戏”、克利夫兰的腐败漩涡、黄石公园直面天地之威的震撼、洛杉矶的浮世绘卷，直到前几日艾米丽那直白而热烈的情感表达——缓缓道来。他重点描述了自己在面对自然伟力和人间百态时，内心所产生的种种感悟，那种仿佛触摸到了某种玄之又玄的“道”的边缘，却又始终隔着一层薄纱，不得其门而入的困惑。
“我好像抓住了点什么，”林彦眉头微蹙，“关于天地的规律，关于人心的本质，但又模糊不清，始终差那临门一脚，心里不上不下的，很是烦闷。”
他原本只是倾诉，却没想到，黄擎天听完后，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林彦，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这眼神把林彦看懵了。“查尔斯？你……你这什么表情？”
黄擎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不远处正在打理花圃的另外几名“仆人”。他朝那几位拱了拱手，语气急促而激动地将林彦刚才描述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最后声音都有些发颤地问道：“几位道友，你们都是过去纵横一方的金丹真人，见识广博，快帮我参详参详，咱们少爷这情况……是不是在筑基期，就……就摸到了天道和人道的门槛了？这、这古往今来，可曾听说过有如此悟性之人？！”
那几位“仆人”闻言，也齐齐色变，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只有林彦被晾在一边，看着这群瞬间切换成“修真界老古董”模式的手下，一头雾水，满心郁闷。“喂！你们几个搞什么名堂？别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说话说一半，存心吊我胃口是吧？欺负少爷我没常识是吧？再打哑谜，小心我到年底扣你们灵石俸禄啊！”
被林彦这半真半假的“威胁”一激，黄擎天和几位修士仆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花园里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黄擎天走回林彦身边，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敬意，耐心解释道：“少爷息怒，是我们失态了。只因您刚才所言，实在太过惊人。”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始详细分说：
“少爷，修士一生，归根结底都在‘求道’。这‘道’大致可分两类。一为‘天道’，即感悟天地宇宙运转之规律，明悟万物生灭之法则。求天道者，终极目标便是寻找到与自身最为契合的一条或多条本源法则。选择亦有二：一是将自身神魂与法则融合，化身天道一部分，可借天地无穷之势；二是凭借无上悟性，将法则彻底参透、掌控，届时，言出法随，自身便是法则。前者已是千难万险，后者更是凤毛麟角，古往今来，能做到者，无一不是镇压一个时代的绝巅人物。”
“另一类，则为‘人道’。便是在这红尘万丈中历练，以世间百态、人心变幻来淬炼己心，以求找到自己的道。求人道者，或许修炼速度不如专注天道者迅猛，但心志坚毅，极少受心魔侵扰，修行路上的瓶颈也相对较少。然而，无论是天道还是人道，想要真正‘悟道’，触及门槛，除了绝佳的悟性和足够的历练，最重要的便是水磨工夫般的时间积累。通常来说，能摸到一丝‘道’的皮毛的修士，至少也需化神期以上的修为和上千年的沉淀。”
黄擎天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狂热：“可像少爷您这样，尚在筑基期，便已临门一脚，同时触及天道（感悟自然伟力）与人道（体察世情人心）两大范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若放在我们那个修真鼎盛的时代，消息传出，诸天万域那些超然圣地、太古宗门，恐怕都要抢破头，磕着头上门求您去当他们的圣子、道子啊！”
林彦被这一大通话砸得有点发懵，张了张嘴，半晌才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我……我这么厉害的吗？可……可我就是出门玩了几个月啊？感觉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悟道，有这么简单？”
他看着眼前几位一脸笃定、眼神放光的前金丹真人们，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这几个老家伙，不会是合伙拍我马屁，变着法儿地想让我年底多发点灵石当年终奖吧？
带着这种半信半疑、既有些飘飘然又觉得不太真实的复杂心情，林彦也顾不上继续迷茫了，怀着一肚子新奇和混乱，转身回卧室消化这惊人的“诊断结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