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外公来了
昆仑墟的雪，比北麓更烈。
马飞飞踏着没膝积雪，每一步深陷雪窝，却走得稳如磐石。月亮银勾如弯月斜插背后鞘中，怀中青铜罗盘微微发烫，似在呼应前方隐于风雪的古老石门。
林教授背着昏昏沉沉的小潮生紧随其后，土着酋长峀奇扛着比人还高的长刀。青牛不知何时隐入雾中，唯余四蹄下不断闪烁的符文，在雪地里拓出淡淡金光，勉强驱散周遭凛冽寒意。
“还有三里，便能直达目的地。”林教授喘着气，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碴，“按《昆仑志》残卷记载，守门殿就在石门之后，可那门上的七个凹槽……”
“是镇渊盘的七块碎片。”马飞飞头也不回，声音被风雪撕得有些散，“师父上次闭关前，将罗盘六片碎片分藏于昆仑七处秘境。如今我们找到的，不过其二。”
峀奇忽然低吼一声，指向前方。
风雪中，那座石门愈发清晰。它似从整块山岩上凿刻而成，高逾十丈，宽足五丈，表面布满与峀奇脚下相似的符文，只是这些符文早已黯淡，如沉睡的巨龙。门上七个凹槽排列成北斗之形，此刻空空如也，凹槽深处残留着淡淡金光，似在静静等待。
而石门之前，竟立着三道身影。
左边一人身披黑色斗篷，身形佝偻，手里拄着根青铜拐杖，杖头雕着只独眼乌鸦——正是上海滩军统元老鬼母太太。
右边一人一身戎装，军靴踏在雪地里咯吱作响，肩上扛着把特制步枪，枪身缠着黄铜锁链，正是上海军统站长兼东太平洋军统抗日警备区司令沈梦醉。小潮生见到他，挥着小手虚弱喊道：“外公，你怎么有空上昆仑……”沈梦醉笑容可掬地上前抱起他：“宝宝乖乖的，你妈在复活岛与魏大娘在一起，她叫我来昆仑山带你回去。”
中间那人背对着他们，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捏着一串油光锃亮的菩提子。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竟是位面容清癯的老道，颔下三缕长须，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东太平洋无名岛无念观龙虎山天师的徒弟马道长。“马飞飞，别来无恙。”马道长稽首一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马飞飞瞳孔微缩：“龙虎山马道长、赫赫有名的清玄真人？您怎么会到此地？”
清玄真人抚须道：“贫道奉掌门法旨，护送镇渊盘第四块碎片而来。七十年前，这块碎片由龙虎山初代天师保管，如今恰逢渊门异动，正是物归原主之时。”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上面刻着斗柄三星，与马飞飞怀中的碎片纹路恰好吻合。
“镇渊盘碎片？”沈梦醉上前一步，军靴碾过积雪，“军统局早有密令，镇渊盘关乎国运，理应由军统保管。马道长，你带着这等重宝私闯昆仑，就不怕上军事法庭？”
马道长跟班道童突然咯咯笑起来，利剑在雪地里一顿，溅起的雪沫竟在半空凝成冰珠：“军统小子，别拿军统戴老板那套吓唬人。这昆仑墟，可不是你们的地盘。”他掀开斗篷一角，露出里面的黑色皮袋，“小道手里，也有一块碎片。”
马飞飞心头一凛。算上自己找到的两块，清玄真人的一块，小道士的一块，已有四块。
“你们怎么知道守门殿在此？”林教授忍不住问。
清玄真人望向石门：“《道藏》有云：‘昆仑墟，天之中柱，地之根脉，守门殿藏于星轨之下，非罗盘不得开。’渊门开启时，天地星轨异动，此处灵气翻涌，稍有修为者都能感应到。”
沈梦醉突然举起步枪，枪口对准马道长：“老东西，你勾结玄胤余孽，盗取碎片，当我们不知道？”
马道长剑一抬，眼中闪过红光：“军统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贫道与玄胤那伙天外异种，仇深似海。”
“够了。”马飞飞沉声道，“不管你们是为了碎片，还是为了渊门，现在都不是内斗的时候。玄胤虽遁，但他肯定还会回来，而且……”他望向石门上方，那里刻着一行模糊的大字：“非同心者，不得入内。”
清玄真人点头：“马飞飞说得是。守门殿内不仅有一块碎片，还有墨德通大师闭关前留下的‘守门心法’。想要拿到这些，需得我们三人各出一块碎片，加上马道长手中的全部碎片，先开启石门再说。”
沈梦醉皱眉：“那数量还欠着呢？”
话音刚落，石门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几道凹槽中，最中间的那道突然亮起微光，紧接着，一道虚影从凹槽中缓缓升起——竟是块透明的玉片，里面仿佛封存着一缕星光，与启明玉的气息隐隐呼应。
“这是……”林教授失声惊呼。
小潮生不知何时醒了，趴在沈梦醉肩头，指着那道虚影，声音虚弱却清晰：“是……是金鳞里的光……”
众人这才注意到，小潮生胸口的金鳞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与凹槽中的虚影遥相呼应。
清玄真人眼中精光一闪：“原来如此！碎片，并非实物，而是‘龙渊之心’的灵力所化！小友体内的龙渊之心，本就与启明玉同源，又经星门共鸣，早已与镇渊盘气息相连！”
马飞飞心头豁然开朗。师父闭关前布下的局，竟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那就别废话了。”沈梦醉放下小潮生，捡起步枪背回肩上，从怀中掏出块青铜碎片，“我这块，是从关东军的秘密仓库里抢出来的。”
鬼母也将皮袋中的碎片扔给马飞飞：“老身这一块，是在西域流沙下挖的。”
清玄真人将斗柄碎片递过来：“拿着。”
马飞飞接过所有人的碎片，连同自己怀中的两块，走到石门前。小潮生被林教授抱到凹槽前，胸口金鳞的光芒愈发炽烈，与中间凹槽的虚影渐渐融合。
马飞飞把全部青铜碎片嵌入凹槽，刹那间，所有符文同时亮起，金色的光流顺着纹路游走，如同一道活过来的巨龙。
“轰隆——”
石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混杂着尘土与星辉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大殿，而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夜明珠，照亮了壁上的壁画——画的正是上古时期龙族与黑甲异族的大战，最后定格在墨德通大师闭关前的画面。
“进去。”马飞飞握紧月亮银勾，率先踏入甬道。
清玄真人、沈梦醉、鬼母、林教授、峀奇紧随其后。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将风雪隔绝在外。
甬道尽头，果然是座大殿。殿中央立着块丈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守门殿”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正是墨德通大师的笔迹。石碑前的石台上，放着一本泛黄的竹简，正是“守门心法”。
而石台旁，还躺着一块青铜碎片。
就在马飞飞伸手去拿竹简时，殿顶突然传来一阵碎裂声。
无数碎石落下，一道黑袍身影破顶而入，正是玄胤！他此刻的身躯比之前凝实了许多，眼眶中的幽蓝火焰几乎要喷出来，手中紧紧攥着块黑色的晶石，晶石上布满了血丝。
“没想到吧，我还会回来！”日本鬼子玄胤狂笑，“这‘地脉血晶’能暂时压制星门的吞噬之力，足够我拿到守门心法了！”
他一挥手，黑色晶石爆发出黑雾，黑雾中钻出数只长着翅膀的甲虫，每只甲虫都闪烁着金属光泽，扑向众人！
“是日本玄胤虫族！”清玄真人祭出拂尘，银丝暴涨，将甲虫扫成粉末，“它们以地脉灵气为食，坚硬无比！”
沈梦醉步枪连射，子弹打在甲虫身上，竟被弹飞出去。峀奇怒吼着挥刀劈砍，刀光与甲虫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鬼母拐杖一顿，杖头乌鸦喷出黑烟，黑烟落地化作锁链，缠住几只甲虫，却被甲虫一口咬断。
“马飞飞！拿心法！”林教授抱着小潮生躲到石碑后，“我们拖住他！”
马飞飞冲向石台，玄胤却如影随形，手中凝聚出星核之力，化作一道幽蓝长矛，直刺马飞飞后心！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马飞飞回身挥出月亮银勾，银光与长矛相撞，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三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你的对手是我！”清玄真人拂尘卷向玄胤，“贫道倒要看看，天外之人有何能耐！”
玄胤冷笑一声，左手操控虫族，右手与清玄真人缠斗。沈梦醉趁机绕到侧面，抽出腰间短刀，刺向玄胤的肋下。鬼母拐杖飞出，缠住玄胤的左腿。峀奇的长刀则劈向他的头颅。
四位高手同时围攻，玄胤却丝毫不乱，星核之力不断爆发，将众人逼得连连后退。
“没用的！”玄胤狂笑，“只要拿到守门心法，我就能彻底掌控渊门，到时候你们都得死！”
就在这时，小潮生突然挣脱林教授，跑到石碑前，伸出小手按在石碑上。
“嗡——”
石碑突然亮起金光，金光中浮现出墨德通大师的虚影。大师望向小潮生，微微一笑：“龙渊之心，本就是守门人的钥匙。孩子，用你的手心，唤醒它。”
小潮生闭上眼睛，胸口金鳞光芒大盛，融入石碑的金光中。刹那间，所有青铜碎片同时爆发出光芒，与石碑共鸣，一道金色的屏障将玄胤罩在其中！
“不！”玄胤在屏障中疯狂冲撞，却无济于事。
马飞飞趁机拿起石台上的竹简和那块碎片。竹简入手温润，上面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涌入他的脑海——正是守门心法的精要。
“玄胤，你输了。”马飞飞握紧碎片，几块青铜碎片在他手中自动拼合，化作完整的镇渊盘，盘上星图流转，与石门上的符文遥相呼应。
玄胤看着完整的镇渊盘，眼中火焰熄灭，露出一丝绝望：“八千年了……终究还是失败了……”他的身躯在金光中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遁去了。
屏障散去，大殿重归平静。
清玄真人喘着气，抚须道：“总算结束了。”
沈梦醉收起短刀：“镇渊盘已齐，守门殿的使命也算完成了。马飞飞，接下来……”
马飞飞抚摸着镇渊盘，上面的星图正缓缓旋转，与昆仑墟的星轨融为一体。他望向石碑上的墨德通虚影，深深一揖：“师父，徒儿明白了。”
虚影微微一笑，渐渐淡去。
“守门殿的使命，才刚刚开始。”马飞飞转身，望向众人，“渊门虽闭，但地脉中的玄胤余孽尚未清除，东瀛的战火也未平息。镇渊盘，我会暂时保管。”
他看向沈梦醉：“军统的国家大事，我不会不管。抗日救国，匹夫有责。”
又看向清玄真人：“墨大师闭关，昆仑墟需要有人镇守，还请道长相助。”
清玄真人点头：“贫道义不容辞。”
林教授抱着小潮生，笑道：“那我们呢？”
马飞飞望向殿外，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昆仑之巅。
“先带小潮生下山吧。下山了，或许……”
众人走出守门殿，石门缓缓闭合，重新隐入风雪。镇渊盘在马飞飞手中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眉心，与青铜罗盘、启明玉融为一体。
山脚下，青牛正悠闲地啃着冰草，看到马飞飞，哞地叫了一声。
马飞飞翻身上牛，回头望向昆仑墟的方向，那里，星轨与地脉交织，一座无形的屏障正在形成。
“走了。”他轻拍牛背。
青牛踏着符文，缓缓下山。身后，是沉睡的昆仑墟，身前，是未卜的漫漫长路。
而远方的东太平洋天际，战云正浓。
马飞飞握紧月亮银勾，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抗日，守门，这两条路，他都要走下去。
二、上山容易下山难
一、下昆仑山·龙心归位
昆仑山巅，风雪如刀。
通往山下的路，并非坦途。每一步，都踏在远古龙骨之上。那些白骨早已与冰岩融为一体，化作阶梯，蜿蜒直下。
林教授手持青铜罗盘指路，低声道：“这路……是用龙魂铺就的。每一步，都在唤醒沉睡的意志。”
马飞飞沉默前行，手中紧握镇渊盘碎片。那几块残片，此刻在他怀中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即将归位的宿命。
突然，天地变色。
一道金光从半山深处冲天而起，直贯星河。整座昆仑山开始共鸣，冰川裂开，地脉震动，仿佛有百龙在地底苏醒。
“不好！”林教授变色，“是‘龙心祭’！日本鬼子的神灵在召唤所有与龙渊同源的力量！若不及时下山，小潮生的龙心会彻底被抽离，化为祭品！”
话音未落，小潮生猛然咳血，胸口金鳞剧烈闪烁，竟开始自行剥离。
“不……”他挣扎着，“我不想……变成怪物……”
马飞飞一把将他抱起，怒吼：“谁敢动他，先踏过我的尸体！”
他猛然将镇渊盘几块碎片尽抛向空中，口中大喝：
三、七星归位，镇我山河
几块碎片在空中旋转，金光交织，竟在刹那间拼合成一面完整的青铜罗盘！盘面之上，龙纹游走，星图流转，仿佛承载了整片天地的重量。
“轰——！”
罗盘落地，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半山腰山门殿！
殿门轰然开启，露出一座巨大的圆形祭坛。祭坛中央，七个日本鬼子幽灵排列成北斗之形，正等待着马飞飞的归位。
马飞飞抱起小潮生，冲入殿中。
然而，就在他踏上祭坛的瞬间，一道虚影自地底浮现——那是日本人阵亡的残念，日本鬼子鬼魄个个面容苍老，眼中却带着悲悯。
“马飞飞，你来了。”玄胤轻声道，“但你可知道，守门人的代价？”
“什么代价？”马飞飞沉声问。
三、永世不得离山
玄胤缓缓抬手，指向山腰中央：“镇渊盘归位之日，便是守门人封印自身之时。你将化作石像，镇守此半山腰山门，直至天地重归混沌。”
马飞飞沉默。
小潮生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角：“爹爹……不要……不值得你这么做……”
马飞飞低头，轻轻抚摸孩子的头，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值得。这世间，每一个想活下去的人，都值得。”
他转身，将完整的镇渊盘缓缓放入半山腰北斗门槽中。
“咔——”
一声轻响，仿佛天地闭合。
镇渊盘缓缓沉入门凹处，金光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整座半山腰门殿开始震动，石壁上浮现出无数远古铭文，记载着历任昆仑山守门人的名字——
张守一，守门三百载，卒。
李忘尘，守门四百廿年，化石。
陈无妄，守门五百载，魂归星海。
而最后一行，正缓缓浮现新字：
马飞飞，守门……永世。
马飞飞的身体开始石化，从脚底向上蔓延。他的皮肤化作青灰岩石，血液凝为金纹，双眼却依旧明亮如星。
“峀奇……”他最后望向那匹神鹿，“带小潮生下山。告诉他……山下有花，有树，有阳光。告诉他……我守住昆仑山全部的山门了。”
峀奇仰天长鸣，声震九霄。
小潮生泪如雨下，却被沈梦醉紧紧抱住，强行带离半山大殿。
最后一刻，马飞飞望向星空，轻声呢喃：
“师父，我来了。这一次……换我守门。”
风雪落下，石像巍然屹立于祭坛中央，手握银勾，目视深渊。
守门殿缓缓闭合，昆仑归于寂静。
星河如旧，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但天地知道——
有一位凡人，以血肉之躯，替众生挡下了万年浩劫。军统元老鬼母太太，向东太平洋方向烧了一道传音符，通知马飞飞的师傅月亮岛鬼月魂师太前来昆仑山救马飞飞下山。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