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光辉圣女与阴影骑士
清晨的圣钟敲响，悠扬的声波混合着浓郁的神圣能量，如同涟漪般荡过整个光辉神国。沈砚，或者说堕落骑士雷恩，站在分配给自己的、位于神殿最偏僻角落的石屋前，看着远处主神殿广场上逐渐汇聚的人潮。
今日是圣女苏菲亚主持月度祈福仪式的日子。
他调整着呼吸，让体内那属于“雷恩”的黑暗能量尽可能内敛，如同将墨汁收敛于砚台之中。同时，他将“能量感知”的能力如同蛛网般悄然铺开，冷静地观察着这个神圣世界的运转。
广场由巨大的光洁白石铺就，中央矗立着巍峨的光明神神像，慈悲的面容俯瞰众生。数以千计的信徒，从衣着华丽的贵族到衣衫褴褛的平民，此刻都面朝神像，脸上洋溢着近乎狂热的虔诚。他们的信仰之力，化作无数细微的白色光点，从头顶升起，汇入神像，再通过某种玄妙的渠道，输送到更高维度的所在。
而在神像之下，那座高高的祭坛上，苏菲亚出现了。
她身着纯白无瑕的圣女袍，金线绣着繁复的圣纹，阳光洒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本身就在发光。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瀑布，衬得她肌肤胜雪，容颜完美得不似凡人。她手持一本厚重的圣典，步履从容而优雅，每一步都仿佛契合着某种神圣的韵律。
人群爆发出压抑着的、激动的欢呼与哭泣声。“圣女冕下！”“光明庇佑！”的呼声此起彼伏。
在能量的视界中，苏菲亚此刻的光芒比沈砚昨日感知到的还要强烈数倍。她如同一个巨大的光源，散发着温暖、纯净、令人心安的力量。她周身环绕的光明能量与下方信徒们散逸的信仰之力产生共鸣，使得整个广场都笼罩在一层祥和、恢弘的光晕之中。
然而，沈砚的目光穿透了这耀眼的光辉，落在了核心。
他“看”到，那道连接苏菲亚与至高维度的金色光柱，此刻粗壮如同殿柱，源源不断地将庞大的神力灌注到她体内，再通过她的引导，化为笼罩全场的祝福神术。她的每一个手势，每一句祷言，都精准而完美，仿佛演练过千万遍。
但在这完美之下，是**空洞**。
她的眼神，湛蓝如最清澈的湖泊，却缺乏真正的波澜。那里面充满了对神的敬畏，对信徒的慈悲，却唯独缺少属于“苏菲亚”个人的情感色彩。她的微笑，温和而具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像是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弧度标准，情感稀薄。
她是一尊被神力灌注的、完美的圣像，一个高效的能量转化通道，一个……被掏空了内在，只留下信仰容器的空壳。
沈砚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这景象，比他演过的任何一场悲剧都更令人心悸。表面的极致光辉，掩盖的是内核的无声消亡。
仪式进行到高潮，苏菲亚展开双臂，吟唱起古老的光明赞歌。磅礴的神圣能量如雨露般洒落，一些患有隐疾的信徒感觉身体轻快，一些年老者感觉焕发了活力，人群的感激与信仰更加炽烈。
沈砚悄然移动位置，找到一个既能观察祭坛，又不引人注目的阴影角落。他这个“阴影”，与那片光明的海洋格格不入。
很快，这种格格不入便化为了实质的排斥。
一队身着亮银铠甲、披着纯白披风的圣殿骑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巡视广场，维护秩序。为首的骑士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胸口佩戴着代表骑士团长身份的太阳徽记。
**圣殿骑士团长，阿尔特·钢刃**。雷恩的记忆碎片提供了这个信息，同时提供的，还有一段不甚愉快的过往——阿尔特曾是雷恩在堕落之前的同期骑士，两人甚至有过竞争。如今，一个高居团长之位，一个却沦为戴罪之身的堕落者。
阿尔特的目光扫过广场，精准地定格在沈砚所在的阴影处。他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与**警惕**。
他抬手示意队伍继续巡视，自己则带着两名副手，径直向沈砚走来。亮银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与沈砚身上幽暗的甲胄形成鲜明对比。
“雷恩。”阿尔特在沈砚面前五步远处站定，声音冷硬，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的黑暗气息，会玷污这神圣的仪式，惊扰信徒的虔诚。”
沈砚依照雷恩的习惯，微微低着头，让额前的碎发遮挡部分视线，声音低沉：“奉神谕与大祭司之命，护卫圣女冕下安全。此地是警戒区域。”
“护卫？”阿尔特嗤笑一声，刻意放大了些音量，引得附近几个信徒侧目，“一个连自身信仰都无法坚守，被黑暗腐蚀的堕落者，谈何护卫圣女冕下？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光明最大的不敬！”
他身后的两名副手也投来厌恶的目光，手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仿佛随时准备驱逐这团“不洁的阴影”。
沈砚能清晰地感知到阿尔特周身涌动的光明能量，那能量刚猛而纯粹，充满了坚定的排他性。这位团长对光明的信仰是真诚的，但也正因为真诚，他对“黑暗”的憎恶也尤为绝对和简单。在他眼中，雷恩不再是人，而是一个需要被时刻警惕的、活生生的“错误”标志。
“我在此处，亦是神谕的一部分。”沈砚重复道，语气没有波澜，既不解释，也不抗争。他将自己完全代入了“雷恩”这个被排斥的边缘角色。
阿尔特皱紧眉头，似乎对沈砚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但鄙夷更甚：“看好你自己，堕落者。记住你的身份，离圣女冕下远点。若你敢有任何不轨之举，我的剑会第一时间净化你的灵魂！”
说完，他冷哼一声，带着副手转身离开，白色的披风划出决绝的弧线，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沾染污秽。
沈砚依旧站在原地，阴影笼罩着他。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更多目光，有好奇，有恐惧，有厌恶。他就像是被光明海洋包围的一座孤岛，被无形的壁垒隔绝在外。
但他毫不在意。
这种排挤和边缘化，反而完美地赋予了他“观察者”的定位。无人愿意靠近他，无人愿意与他交流，这让他能够不受干扰地运用能量感知，静静地观察着一切。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祭坛上的苏菲亚。
祈福仪式已接近尾声。她正在为排队的信徒进行个别的祝福。当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被母亲抱到她面前时，苏菲亚俯下身，轻轻抚摸女孩的头顶，柔和的圣光涌入女孩体内。女孩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母亲激动得热泪盈眶，匍匐在地连连叩拜。
苏菲亚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明显的、属于“慈悲”的笑容。那笑容很美，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好感。
但沈砚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能量流动。
在苏菲亚施展神术时，她自身的、那微弱的灵魂之光再次波动了一下，似乎想更主动地参与其中，表达更真切的情感。然而，那道粗壮的金色光柱微微震荡，一股更精纯但冰冷的神力涌来，瞬间覆盖并“规范”了她的输出，让那神术效果完美，却也将她那丝萌芽的、个人的情感表达悄然抹去。
她的慈悲，被程式化了。
她的微笑，依旧完美，却在沈砚的感知中，显得愈发空洞。
仪式终于结束。苏菲亚在众多神职人员的簇拥下，缓缓走下祭坛。信徒们匍匐在地，不敢直视她的圣颜。
在她经过沈砚所在的这片区域时，或许是因为阿尔特刚才的动静，她的目光无意中扫了过来。
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蓝色眼眸，如同雨后的晴空。在与沈砚视线接触的瞬间，沈砚能感觉到，她周围的光明能量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本能的排斥波动，这是神圣体质对黑暗能量的自然反应。
但她的眼神里，并没有阿尔特那样的鄙夷或厌恶，反而带着一丝……沈砚仔细分辨——是**好奇**？或者说，是一种基于教义理解的、对“迷途羔羊”的怜悯？
这眼神一闪而逝，她很快便收回目光，在众人的簇拥下，如同被包裹在光之茧中，离开了广场。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空荡的石板，和依旧残留的、温暖的神圣气息。
沈砚从阴影中走出，阳光照在他幽暗的铠甲上，反射不出多少光亮。
他抬头，望向苏菲亚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阿尔特等人巡视的背影，最后将目光投向那尊巨大的光明神神像。
光辉的圣女，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虔诚的骑士，被简单的二元对立蒙蔽。
而他，一个不被接纳的堕落者，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却站在这个舞台的边缘，看得比谁都清楚。
救赎之路，注定布满荆棘。
而他，已准备好在这片极致的光明之下，为那个空洞的圣像，找寻回失落的本我。这第一步，就是先让她“看见”这无处不在的阴影，以及阴影之下，被光芒掩盖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