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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断了。

不是窒息,而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空气里没有风,可我的意识像被卷进漩涡,一层层撕开,往深处拖。左眼还在闪,血光和晶纹在脸上拉扯,像是两股力量在争谁先把我吞下去。

我动不了,连眨眼都做不到。身体已经不是我的了,从指尖到膝盖,全变成了硬邦邦的晶体,冷得像是埋在雪里的石头。可我还醒着,清醒得能数清每一寸皮肤裂开的声音。

就在那半秒的空隙里,我完成了最后的指令。

“改写——观测之眼的识别规则。”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塌了。

不是崩塌,是消失。石板、枯花、灰白的天,全都像被橡皮擦抹掉,只剩一片流动的数据洪流。无数光点在我周围旋转,像沙粒,又像字节,密密麻麻地撞进我的眼睛。每一个光点都是一段记录——我偷改南宫炽试卷的那晚,我绕开系统调取毕业典礼档案的凌晨,我在图书馆后门让纸鬼替人抄答案的课间……

它们全回来了,不是回忆,是系统调取的原始日志。

“变量编号Yx-09,行为轨迹异常,累计篡改规则7次,触发清剿协议。”

南宫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没有情绪,像广播,又像审判。

“定位失败。目标存在已被标记为‘不可识别’。启动备用清除程序。”

我差点笑了。

原来真的成了。

我改的不是权限,是“被看见”的规则本身。现在他们找不到我,连系统都判定我不存在。可代价也来了——我被观测之眼直接抽进了它的核心数据流,像一粒误入引擎的尘埃,正被碾碎。

画面开始闪。

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在倒放。我看见自己站在谢家祠堂门口,手里攥着那盏青铜灯;我看见母亲倒下的背影,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我看见谢无涯在校门口递给我一枚纽扣,说“别丢了”;我看见阿絮第一次从墙缝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地趴在我脚边……

这些画面,每一个都该是私人的,可现在全被系统扒出来,当成清除程序的燃料。

我想闭眼,可眼皮动不了。

我想喊,可喉咙被数据流堵住。

就在我快要被冲散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剑鸣。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震出来的。像是有人用指尖弹了一下我的脊椎,嗡的一声,贯穿全身。

玄铁剑。

它还在动。

哪怕谢无涯昏迷不醒,哪怕他的身体被青铜楔子吞噬,那把剑还是在动。它穿透了现实与数据的壁垒,剑鸣像一根线,从外面硬生生扯进这片虚空中。

我抓住了。

不是用手,是用意识。我把最后一点怨气值全压进左眼,顺着那道剑鸣的频率反向追溯,像在杂音里听出一首歌的旋律。诡语系统早就沉了,可我记得它的启动方式——不是命令,是倾听。

我听见了。

剑鸣里藏着一段信息,断断续续,像是被撕碎的纸条拼起来的。

“别闭眼……我在拉你。”

是谢无涯的声音。

不是完整的,是碎片,是意识残片顺着剑身传过来的执念。可这就够了。

我立刻把这点能量攥住,压进胸口。那里已经没有心跳了,可还有一丝热,藏在晶化最深的地方。那是逆命改写的火种,只要不灭,我就还能动一次手。

数据流还在冲刷我,南宫炽的广播继续播报:“清剿程序进入最终阶段,投放七道数据锁链,锁定变量原点。”

我看见七条光带从虚空射来,像锁链,又像判决书,直奔我的七处命门——眉心、喉、心口、双手、双足、后颈。一旦被钉住,我就再也不是“变量”,而是“已处理项”,永远封在轮回包里,连灵魂都翻不了身。

可就在锁链即将命中的一瞬,我动了。

不是身体动,是意识动。

我把谢无涯给的那点能量,连同左眼最后的血光,全灌进刚刚完成的“逆命改写”指令里,然后反向注入观测之眼的识别层。

我不改自己了。

我改它。

“篡改指令:将‘清除变量’替换为‘回溯变量起源’。”

命令发出的刹那,整个数据空间抖了一下。

像是一台运转多年的机器,突然被人往齿轮里塞了颗沙子。

南宫炽的声音卡住了。

“警告……核心逻辑链异常……倒带程序……非授权启动……”

紧接着,所有画面开始倒流。

不是慢放,是逆向奔涌。我看见自己的死亡画面一个个倒退——被献祭的火焰从身上收回,被背叛的眼神从冷漠转为关切,被系统吞噬的光点从黑洞里吐出来,重新聚成我的轮廓。

不止是我。

还有更早的。

我入学第一天走进南昭学院的大门,母亲的遗物从旧箱子里被翻出,银杏叶书签掉在地上,谢无涯弯腰捡起来递给我。

我第一次听见鬼语,在宿舍墙角命令灰影帮我收作业。

我第一次动用怨气值,让学霸系统在月考中漏掉一道关键提示。

这些画面,全在倒带。

系统开始报警,声音越来越急:“核心数据流紊乱……倒带层级突破安全阈值……请求终止……请求终止……”

可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设的指令是“回溯起源”,而起源不是某一个点,是一条线。一旦启动,它就会一直往回找,直到找到第一个动因。

我感觉到体内的晶化在退。

不是痊愈,是被系统倒带的力量强行拉回之前的状态。小腿的晶体开始剥落,像碎玻璃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皮肤。手指能动了,虽然关节还僵,但至少能弯曲。左眼的血光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亮着,像一盏重新点燃的灯。

我知道这不会持续太久。

系统不会允许自己被反向操控。南宫炽很快就会切断通道,或者直接把我踢出去。可只要这几秒,就够了。

我睁着眼,看着那些倒带的画面从我身边掠过。

忽然,我看见了一个我没见过的场景。

时间线上,倒带停在了我出生前的某个雨夜。

画面模糊,像是从监控死角拍的。

一个女人抱着襁褓站在谢家祠堂外,雨水打湿了她的发,她没进去,只是把婴儿交给一个穿灰袍的人。

那人低头看了眼孩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青铜齿轮,轻轻放在婴儿胸口。

下一秒,画面被强行切断。

数据流剧烈震荡,像是系统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在挖它的根。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启动物理隔离……剥离外来意识……”

一股巨力猛地撞向我,像是被人从高处推下。我感觉自己在坠落,又像是被撕开,意识被硬生生从数据流里拽出来。

可就在这最后一瞬,我听见了。

不是南宫炽的广播,也不是谢无涯的剑鸣。

是一个极轻的声音,像是风里的一粒尘,却清晰得刺进耳朵。

“你母亲……也改过一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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