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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停在我喉前半寸,我没有动。

谢无涯的呼吸很轻,但剑上的热度却在升高。那温度不来自金属,而是从铭文深处渗出,像有东西在内部燃烧。我盯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左眼银光浮动,耳坠发烫,怨气值在经脉中逆流,如细针穿行。

我闭上眼。

冥想状态没有断。百鬼的低语仍在,但不再是杂乱的潮声,它们被某种秩序梳理过,变成一条条可辨识的频率。我听见林秋课桌里墨水翻涌的节奏,听见他头顶那根命运丝线绷紧的震颤,银色丝线上沾着黑斑,像是被腐蚀的接口。

我将楔子压进耳坠裂口。

痛感刺入太阳穴,意识瞬间锚定。母亲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可那颗被刺穿的心脏仍在搏动,频率与谢无涯的剑共鸣。我不能碰它,也不能再试探核心规则。但林秋不同——他是E级系统持有者,绑定松散,丝线污染已达临界值,系统本就会在十二小时内自动清除。

我只需提前三秒。

指尖凝聚一丝怨气,不带指令,只模拟系统维护时的校验波。我让这股波动顺着阿絮的影脉滑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看不见的弧线,轻轻搭上林秋的命运丝线。

剪断。

几乎同时,他的课桌炸开。

墨汁喷涌而出,瞬间凝成人脸,口鼻扭曲,发出无声嘶吼。林秋僵在原地,眼球翻白,系统图标在他额前闪烁红光,正启动强制剥离程序。可阿絮的反应超出了指令。

它的影体从我脚边暴起,灰雾翻卷,膨胀成三米高的轮廓。镰刃自虚空中凝成,漆黑如夜,边缘泛着骨白色。它没有看我,双目赤红锁定林秋后颈,那一处正浮现出银杏叶状的烙印——系统回收标记。

这不是执行任务。

是猎杀。

我立刻切断怨气流,召回所有外放的感知。可阿絮的实体仍在扩张,灰雾中传来低沉的呜咽,像被撕裂的纸张。它失控了。怨气反噬触发了鬼仆的原始本能,它要吞噬这个即将被系统清除的节点,把那丝命运据为己有。

我将楔子抵上太阳穴,用力一 press。

剧痛让视野发白。精神链接被强行重置,阿絮的动作顿了一下。我张口,声音压得极低:“停战令。”

再重复。

“停战令。”

第三次。

“停战令。”

这是我在幽冥商贩那里换来的禁忌口令,代价是半滴眼泪——不是情绪的分泌物,而是从记忆里剥离的真实悲伤。三声之后,阿絮的镰刃停在林秋颈侧一寸,灰雾剧烈收缩,像被抽走所有气力,最终蜷成拳头大小的黑球,坠落在我脚边,微微颤抖。

我弯腰,用袖口将它裹住,塞进耳坠夹层。灰雾渗入金属缝隙,耳坠温度骤降,像是吞下了一块冰。

教学楼的灯忽然熄了。

不是断电。是整栋建筑的光源被某种频率同步切断。月光从云层缝隙垂落,照在天台地面,映出数十道半透明人影。他们穿着二十年前的校服,脖颈挂着银杏叶吊坠,面容模糊,却齐齐转向我。

谢无涯的剑锋微转,贴上我颈侧皮肤。

“你在篡改命途?”

我没有回答。而是故意踉跄后退一步,抬手捂住左眼。银光从指缝溢出,像是系统过载的征兆。我让呼吸变得不稳,声音带出一丝颤抖:“不是我……是它自己断的。”

我指向林秋桌前尚未消散的墨脸。那团黑影正被无形之力拉扯,逐渐缩回桌面,形成一道焦痕。系统的清除程序终于完成,比正常流程快了十一秒。

“你看,”我低声说,“系统在清异常节点。我只是……刚好在场。”

谢无涯没收回剑。

他的目光落在我捂眼的手上,又滑向我袖口——那里还残留一丝灰雾,正缓缓消散。他没说话,但剑身的热度降了下去,铭文停止闪烁。

南宫炽的笑声响起。

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浮现,像是被空气本身播放出来。他不在天台,可声音却清晰得如同贴耳低语:“有意思。系统自检,却提前了十一秒。云星月,你真以为这种程度的伪装,能骗过命运的读数?”

我没回应。

而是悄悄将楔子移至掌心,用指甲在表面划出一道浅痕。这是新的标记方式——不再依赖系统路径,也不通过耳坠传输。我让阿絮的残影在楔子裂口处停留一瞬,留下一段加密的怨气频率。只有它能解读,只有它能执行。

下一步指令已下达。

谢无涯忽然抬眸,看向教学楼某扇窗户。

我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二楼走廊尽头,一扇窗玻璃上浮现出细密裂纹,形状像是一只手的掌印。裂纹中心,一滴墨汁正缓缓滑落,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黑线。

那是林秋的教室。

他的课桌炸裂时,墨水溅到了这里。可现在,那滴墨在动——不是因重力下坠,而是向上爬行。

我认得这种痕迹。

它在书写。

谢无涯松开剑柄,一步跨到窗前。他伸手触碰玻璃,指尖沾上墨迹。那墨竟不沾手,反而顺着他的皮肤爬升,在腕部形成一个极小的符号——倒置的银杏叶。

“你做了什么?”他回头问我,声音冷了下来。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将楔子收回耳坠,轻声说:“我没做任何事。但阿絮刚才……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

“它说,林秋的系统清除程序,不是终点。”我抬起眼,“是起点。那滴墨,是二十年前某个毕业生留下的‘信标’。现在,它被激活了。”

谢无涯盯着玻璃上的符号,眉头紧锁。他知道我在说什么。南宫炽的系统能伪造数据,但无法复制真正的怨念残留。那滴墨不是程序错误,是某个死者的执念,穿透了时间的封锁。

南宫炽的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的“咔嗒”——像是某个机械装置被触发。我左耳的耳坠突然震动,阿絮的残影在夹层中微微抽搐,传递出一段断续的讯息:“东南角,通风口,三秒后有物坠落。”

我抬眼望向天台东南角。

那里什么也没有。

可就在第三秒,一块拳头大小的金属片从通风口边缘脱落,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它表面刻着编号:07-1999。

那是母亲毕业那年的实验体编号。

谢无涯快步走过去,弯腰拾起金属片。他的手指在编号上摩挲了一下,忽然抬头看我:“你早就知道它在那里。”

我没有回答。

而是抬起手,让左眼银光彻底暴露在月光下。银芒如针,刺入金属片表面。一道微弱的怨气纹路浮现,勾勒出半张人脸——是林秋,但又不是现在的林秋。他的眼睛全黑,嘴里吐出墨线,缠绕着一个名字。

南宫若。

谢无涯的剑重新抬起,这次指向的不是我。

是那扇刻着编号的通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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