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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收了两个灵魂碎片带来的“养料”,身体确实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力量感,像是干涸河床渗出的泥浆,粘稠而污浊。但随之而来的,是远比肉体虚弱更可怕的煎熬——精神的撕裂。

每晚闭上眼睛,不再是我的安眠,而是闯入他人人生的混乱剧场。小雪虚荣的攀比、对物质的贪婪算计;另一个倒霉蛋卑劣的欺骗手段、得手后的沾沾自喜……还有那个保姆的卑劣行径,以及他之前虐待过老人的画面,还有他洋洋得意沾沾自喜的疯狂心态以及他面对有钱有势之人又像一个夹着尾巴的狗一样逃窜……这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在我脑海里翻腾、上演。我仿佛一个被强行塞进不同角色的演员,在无数个平行又卑劣的人生片段中穿梭,不得安宁。

这绝非长久之计,可我没想到代价如此惨烈。良心?那东西早已在一次次背叛和绝望中磨钝了。真正的折磨在于“认知”的污染。我的思绪变得摇摇欲坠,记忆的边界模糊,有时甚至分不清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是源于我自己,还是那些该死的“养料”。

我试过用意志强行剥离,却如同徒手抓沙,越用力,流失得越快。我开始依赖药物,大把的褪黑素,甚至灌下烈酒,只求能换来两三个小时无梦的昏死。但我心里清楚,这只是饮鸩止渴。

小雪贡献的一年寿命和王翠芬贡献的一年半寿命尚在,可她们那些令人作呕的记忆碎片,会随着寿命耗尽而消失吗?还是会像永恒的诅咒,持续污染我的神识?这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盘踞心头,让我对寻找下一个“养料”充满了恐惧。仅仅两个碎片就已让我濒临疯狂,若再多几个……我恐怕会先于寿元耗尽而彻底精神分裂。

又是一个依靠药物强行换来的夜晚。意识沉沦间,熟悉的失重感传来——我又坠入了梦境。

但这一次,并非那些杂乱的记忆碎片。场景清晰得令人心悸,是五年前那个未完的梦的延续!

(五年前的梦):引擎粗重的喘息,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在暮色中如同鬼爪般狰狞的山影。那辆黑色的奥迪A6,沉重得如同移动的棺椁,后备箱里装着两个鼓胀的、散发着罪恶腥甜气息的手提包——里面是足以“翻身”、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再欺负我们”的“事业”成果——整整两大袋子的现金和金条!

杨力就坐在副驾,那张平日里带着几分油滑和满不在乎的脸,此刻被巨大的恐惧彻底扭曲变形,惨白得如同刚从墓穴里爬出来。

“早给你说了…早给你说了!”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濒死的喘息,“不能这么干!你看,现在惹上事了!彻底惹上事了!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里面只有一片灭顶的绝望。

一股无名邪火猛地窜上我的头顶,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放你妈的屁!”我一手死死攥着方向盘,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猛打方向,另一只手带着全身的戾气狠狠戳向他的脸,指甲几乎要戳进他惊恐的眼珠,“当时老子说这计划的时候,你他妈的屁颠屁颠点头哈腰!钱拿到手你他妈花得比谁都痛快!现在出事了,屎盆子全往老子一个人头上扣?你潇洒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啊?!”车轮碾过一块突兀的山石,整个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后备箱里传来沉闷的金属碰撞声,那是我们“翻身”的资本,也是压垮我们命运的巨石。“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唯一能把那些踩在我们头上的人渣统统掀翻的机会!干完这一票,这辈子就再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懂吗?现在,给老子闭嘴!先他妈保住命再说!”

天色以一种不祥的速度沉沦下去,浓稠的墨色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车灯如同两柄无力的光剑,徒劳地切割着前方深不见底、似乎永无尽头的盘山险路。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脚踝、膝盖、胸口…窒息感越来越强。就在这时,车灯昏黄的光晕里,毫无预兆地勾勒出一座破败庙宇的轮廓,像一头蹲伏在黑暗山坳里的巨兽,沉默而阴森地等待着迷途的猎物。

我看了看前边的地方,有一个比较破败的庙宇,我想着今天晚上现在这里过夜,毕竟我们拿着两大袋子的成果在路上肯定不方便。而杨力则是觉得我们在往前开开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停车休息,就开着空调在车上睡觉,我随机就打断了,他我说咱们现在把手机卡都扔了,导航都看不了,你知道下一站是哪里吗?晚上如果在车上过夜,还要开空调的话,万一车子没油了,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衬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我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庙门,一种宿命般的寒意沿着脊椎蛇行而上。用力熄了火,不顾阳力的阻拦推开车门,山间凛冽刺骨的夜风瞬间灌满衣襟,让我打了个寒噤,强迫自己走向那扇门。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我抬手,指节僵硬地敲击在斑驳脱漆的木门上。

“笃…笃…笃…”

声音在死寂的山谷里空洞地回响,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韵律。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摩擦声响起。门开了。门缝里透出摇曳的、昏黄的烛光,映出一张沟壑纵横、枯槁如树皮的脸。一个老僧,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僧袍,浑浊的眼睛平静无波地打量着我,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似乎能穿透我故作镇定的皮囊,直刺里面那肮脏不堪的灵魂。“师…师傅,”我喉咙发干,声音嘶哑,下意识地抬手整理了一下早已被冷汗和尘土弄得污秽不堪的衣领,试图维持最后一点体面,“打扰了。我们…我们是从外地来的,路上耽搁了。手机…手机没电了,充电线也坏了,我朋友的手机…山里没信号。能不能…在您这儿借宿一晚?就一晚!”谎言脱口而出,带着掩饰不住的仓皇。老僧的目光越过我,落在停在门外阴影里的黑色奥迪上,那沉甸甸的后备箱仿佛有千钧之重。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终于,他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侧身让开一条缝隙。

“进来吧。”声音干涩沙哑,如同枯叶摩擦。

我如蒙大赦,转身疾步走向奥迪,用力拍打着副驾的车窗。“谈妥了!快下来!”车窗降下,露出杨力那张因过度恐惧而毫无血色的脸,冷汗顺着他抽搐的额角往下淌。

“不…不行!王翼真不行!”他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往后缩,声音抖得变了调,眼神涣散地四处乱瞟,“我心里…我心里慌得厉害!这地方邪性!咱们还是…还是在车上凑合吧?锁好门…锁好门就安全了!”他神经质地伸手去按车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安全?”我几乎被他的愚蠢气笑了,一股邪火再次顶到嗓子眼,“安全个屁!你他妈看看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停路边,跟个活靶子有什么区别?随便来个山匪路霸,就凭咱俩这筋疲力尽的样子,能挡得住?后备箱里那些玩意儿你还想不想要了?命还要不要了?!”我一把拽开车门,粗暴地将他从座位上拖出来,“车里睡?开着空调?油箱还剩多少油你心里没数?手机卡都他妈扔了,咱俩就是两个睁眼瞎!明天车子趴窝在这荒山野岭,你就等着喂狼吧!给老子进来!”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凶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沉的恐惧——不仅是对外界的恐惧,更是对这诡异庙宇本身,对门后那未知黑暗的恐惧。杨力被我拽得一个趔趄,看着门外那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庙门,又回头看了看孤零零停在寒风中的奥迪,绝望地闭上了眼,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最终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任由我半拖半拽地弄了进去。

就在我一只脚刚沉重地跨过那道腐朽、仿佛分隔阴阳的高高门槛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场骤然笼罩全身!周遭的一切——摇曳的烛火、飘散的尘埃、甚至空气本身——都诡异地凝固了!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几乎冻结了我的血液。

“你们…还是来了。”

一个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在凝固的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怜悯?我猛地扭头,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个身影从烛光无法照透的、更浓重的黑暗深处缓缓浮现。一位女道士,约莫五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癯得近乎刻薄,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里面映不出任何光,只有一片沉寂的死水。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在这诡异凝固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又理所当然。

“对…对不起!”巨大的惊骇让我舌头打结,下意识就想后退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打扰了!我们这就走!马上走!”

“住一晚,无妨。”女道士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她枯瘦如竹枝般的手缓缓抬起,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苍白得不似活人的手腕。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古老仪式的韵律感,五指看似随意地在虚空中轻轻一拂——

一面巨大的、边缘缠绕着晦暗不明符文的青铜古镜,毫无依托地悬浮在了半空中!镜面并非映照出此刻庙堂的破败景象,而是如同水面般剧烈波动起来,涟漪中心迅速显现出令人心胆俱裂的画面!

第一幅: 光线惨白刺眼,背景是冰冷、毫无人情味的六扇门审讯室。杨力的哥哥,记忆中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汉子,此刻头发竟已花白了大半,像一夜间老了二十岁。他佝偻着背坐在冰冷的铁凳子上,双手神经质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对面是两个穿着制服、面容模糊却压迫感十足的捕快。“说!杨力他们跑哪儿去了?那些赃款赃物藏在哪?!”一个捕快厉声喝问,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冰冷的回响。杨力哥哥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哥?你们问我?我他妈早就不是他们哥了!”他声音嘶哑地咆哮,唾沫星子飞溅,“我现在得管他们叫哥!我叫他们祖宗!他们干下这天大的事,拍拍屁股跑了!留下这烂摊子!留下爹娘…”镜头猛地一转,旁边一间狭小的等候室里,杨力年迈的父母相互搀扶着,早已哭干了眼泪的母亲瘫软在长椅上,身体不住地抽搐,父亲则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的泥塑,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有浑浊的泪水还在无声地、源源不断地滚落。那无声的绝望,比任何嚎哭都更刺穿人心。

第二幅: 画面瞬间切换。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客厅——我的家!镜头剧烈地晃动着,像是手持拍摄,充满了混乱和悲怆。我的父亲,那个一辈子要强、腰杆挺得笔直的男人,此刻像被无形的重锤击垮了脊梁,双手死死捂着脸,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母亲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头发散乱,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手里紧紧攥着我小时候穿过的一件旧毛衣,仿佛那是她溺毙前唯一的浮木。她嘴唇哆嗦着,反复无声地念叨着什么,看口型,是“我的儿…我的儿啊…”。而最让我灵魂剧震的,是我的外婆。她蜷缩在角落那张老旧的藤椅里,瘦小的身躯裹在厚厚的毯子里,却依然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她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浑浊的老泪,但那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擦不干。这画面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地捅进我的心脏,在里面反复搅动!巨大的痛苦和悔恨瞬间将我淹没!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让至亲之人承受如此炼狱般的煎熬?!

“看到了吗?”女道士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丧钟,穿透镜面,直接敲打在我的灵魂上,“这就是你们选择的‘翻身’之路。代价,早已注定。”她的目光穿透镜面,穿透凝固的空气,牢牢锁定了我。那眼神里没有谴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仿佛在看一个早已被钉在命运之柱上的祭品。“你们的‘事业’,你们妄图用以‘翻身’、摆脱一切‘欺负’的基石,从一开始,就浸透了你们至亲之人的血泪。这,就是代价。”

“不——!!!”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如同海啸般将我吞噬!我想扑上去砸碎那面映射着至亲地狱的魔镜!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父母外婆那痛不欲生的面容,如同最恶毒的烙印,深深烫在我的灵魂最深处!这比任何六扇门的追捕都更让我恐惧绝望!就在这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

周围的凝固感骤然消失!烛火重新摇曳,尘埃重新飘落。但我眼前的景象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破败的庙门依旧矗立,但门槛内外仿佛成了两个世界!我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门槛之外,冰冷的夜风重新灌入衣领,而杨力,却像被无形的力量置换了一般,正一脸茫然、惊魂未定地站在门槛之内!那个神秘的女道士,依旧站在那片烛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如同亘古不变的幽灵。

(现在的梦)我依然梦到了那个场景梦见我就站在这个庙的门外,杨力还是站在跨境门槛的那个地方一动不动。

突然那位女道士向我走来对我说到“你的人生轨迹…”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庙宇中响起,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在玉盘上,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困惑的探究,“…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强行扭曲了。偏离了既定的轨道。这,很奇怪。”

她的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未知的力量”?!她指什么?是那个我拼尽性命所施展的“大回天术”?还是那个能汲取他人生命、却也带来无尽折磨的“魂炉”?还是我体内那些正在疯狂撕扯、试图鸠占鹊巢的灵魂碎片?她竟然能“看”到这个?!巨大的震惊让我瞬间失语,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

“告诉我,”女道士向前踏出极小的一步,那身陈旧的青色道袍仿佛融入了周围的阴影,她凝视我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压迫感,“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改变了你既定的‘命数’?”

“我……不知道。”我只能茫然地回答。

“你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吗?”她追问。

“想!”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脱口而出。

“众生轨迹,皆有定数。而你……”她微微蹙眉,“身上多了一股未知的力量,搅乱了你的命线。这很奇怪。”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空灵的诱惑:“如果你能找到我,我便将一切的真相,无论是此梦,还是你经历的其他梦境,都告知于你。”

其他梦境?她指的是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吗?

“你知道酷似人脸的四根石柱吗?”我急切地问出心中最大的谜团。

她却缓缓摇了摇头,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我还想再问,一股强烈的惊悸感猛地将我从梦中拽醒!

“嗬——!”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鸡皮疙瘩遍布手臂。

亲临山!

一个地名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是了,杨力之前模糊提过,我们当年一起去过一次就是亲临山附近的一座荒庙!我们就是去了那座荒庙之后,做了同一个梦!他说后来再去,就再也找不到了!

鬼使神差,我抓起手机,在凌晨四点的微光中,给杨力发去了一条信息,简单说了再次梦到那座庙的事。然后,我毫不犹豫地起身,穿上外套,将那个收魂炼魄的魂炉小心藏在怀中。

我必须去!立刻!马上!

夜风透过车窗缝隙灌入,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我心头那团因梦境而燃起的焦灼火焰。这一次,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寻找,目标清晰地指向——亲临山,那座在现实与梦境中皆已“消失”的古庙。

杨力说过,我们当年一起做过那个梦,场景一模一样。如今,梦指引我回去。

那里,或许藏着净化我这身污浊力量的答案,或许……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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