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浓墨般的死寂，瞬间吞噬了奉先殿。
只有地底那持续不断、仿佛带着嘲弄意味的嗡鸣，还在顽固地证明着时间并未停止。
所有人都保持着地震发生时的狼狈姿态，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赵衍还维持着那个发出破音“嗷”字的姿势，嘴巴微张，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一丝未能收起的帝王威严之间，显得格外滑稽。
周墨宣趴在地上，官帽歪斜，徒劳地伸着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乐瑶踉跄着扶住香案，脸色白得透明。
摩诃耶法师盘坐的姿态被震散，袈裟都歪了。
江屿白则一屁股坐倒在地，手里死死攥着那块彻底凉透、屏幕漆黑的板砖，心里拔凉拔凉。
完了…
全完了…
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手机没电了！密码破解失败了！地宫入口没打开！那鬼东西马上就要炸了！
绝望如同冰水，浇灭了所有人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然而——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
那面巨大的、冰冷的、毫无动静的影壁，忽然…有了反应！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同于地底轰鸣的嗡鸣，从影壁内部传来。
紧接着，影壁上那些刚刚被赵衍用“帝王Rap”依次点亮、却又因序列中断而黯淡下去的音纹，竟然再次逐一亮了起来！
速度极快！如同电路板上流动的光波！
只是这次亮起的，不再是之前那种相对温和的白光，而是一种刺眼的、不祥的…幽蓝色！
“这…这是…”周墨宣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所有音纹猛地爆发出强烈的蓝光！
整面影壁瞬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屏幕！
然后——
一阵极其刺耳、节奏魔性、旋律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的电子音，如同洪水决堤般，从影壁内部猛地爆发出来！
【擦玻璃！擦玻璃！擦~玻~璃~！】
【用力擦！擦干净！擦~玻~璃~！】
【左边擦！右边擦！上上下下擦~玻~璃~！】
简单的歌词！强劲的鼓点！循环到让人脑仁疼的旋律！
还夹杂着某种类似金属刮擦玻璃的、让人牙酸的音效！
这特么是什么鬼东西？！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堪称精神攻击的魔音灌耳给炸懵了！
赵衍保持着张嘴的姿势，彻底石化，仿佛被这魔音震碎了灵魂。
周墨宣直接惨叫一声，双手死死捂住了耳朵，老脸皱成一团，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亵渎、最难以忍受的噪音！
乐瑶痛苦地蹙起眉头，这粗暴简单的旋律对她这种精通音律的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摩诃耶法师捻念珠的动作彻底僵住，眼神发直，嘴唇无声地开合，似乎在默念更强的经文来抵御这魔音入侵。
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也个个面露痛苦之色，脚步虚浮，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地缝里！
江屿白更是目瞪口呆！
这旋律…这歌词…
擦玻璃？！
这不是他穿越前那个世界，某音某手上爆火的洗脑神曲吗？！还是dJ remix版的！
怎么会从一千多年前的声控密码锁里蹦出来？！
难道设计这锁的前朝大佬，也是个穿越者？还是个热爱土味社会摇的穿越者？！
这审美也太超前了吧？！
【擦玻璃！擦玻璃！】的魔音还在疯狂循环，音量之大，甚至暂时压过了地底的嗡鸣！
整个庄严肃穆的奉先殿，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大型露天迪厅，而且还是品味极其堪忧的那种！
“停…停下！快让它停下！”周墨宣捂着耳朵，发出痛苦的哀嚎。
可怎么停？
这玩意儿它自己响起来的！
魔音持续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仿佛耗尽了能量般，音量逐渐减弱，最后伴随着一声如同卡带般的“滋啦”声，戛然而止。
影壁上的幽蓝光芒也迅速褪去，恢复了冰冷石壁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殿内重新被地底的嗡鸣所笼罩。
但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场精神洗礼的余波中，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还在不受控制地循环着【擦玻璃！擦玻璃！】。
“妖…妖术…此乃妖术！”周墨宣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喃喃自语，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赵衍缓缓闭上了嘴，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侮辱！
对着墙吼了半天，最后换来一首…擦玻璃？！
奇耻大辱！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又羞又怒之时，江屿白忽然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们快看那影壁！”
只见影壁之上，那些音纹之中，有几处极其不起眼的、原本暗淡无光的细小纹路，在经历了刚才那波魔音洗礼后，竟然散发出了一种极其微弱的、持续不断的…乳白色荧光！
与之前激发时的亮光不同，这种荧光很柔和，很稳定，并且…似乎隐隐构成了某种…图案？
“这是…”乐瑶强忍着脑仁的抽痛，凝神看去。
周墨宣也挣扎着爬起，扶正了眼镜，仔细辨认。
赵衍和摩诃耶也凑上前。
只见那些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细小音纹，看似杂乱，但若将它们彼此连接…
隐约构成了一个…
残缺的、扭曲的…
八卦方位图？！
不！不是完整的八卦！
只有五个方位亮着！
坎、离、震、巽、艮！
对应着：北、南、东、东南、东北！
而且这五个亮起的方位，其荧光闪烁的强弱节奏，似乎…似乎和刚才那首魔性洗脑神曲的鼓点节奏…隐隐对应？！
【擦玻璃】的鼓点是：咚！哒！咚咚哒！
而荧光闪烁的节奏是：强！弱！强强弱！
江屿白脑子里猛地划过一道闪电！
他想起之前手机破解时提到过的“声波反馈”！
难道…难道刚才那首让人恨不得自戳双耳的洗脑神曲，根本不是什么惩罚或者审美失败…
而是…
密码错误后的…
反馈提示？！
用一种极其隐晦、极其坑爹的方式，将正确的音律序列，隐藏在了这魔性的节奏和这荧光闪烁的方位里？！
“陛下！”江屿白猛地跳起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错了！全错了！刚才的顺序全错了！”
他指着那荧光闪烁的五个方位，语无伦次：“不是星宿顺序！是八卦！是方位！那‘九重之律’可能不是九个音！而是五个核心音阶，对应五个方位！激发顺序就藏在那…那擦玻璃的节奏里！”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反转搞懵了。
密码错误，反而给出了正确线索？
还是以这种精神污染的方式？
设计这锁的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赵衍看着那五个闪烁的方位，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魔音灌脑的节奏，脸色变幻莫测。
周墨宣则是目瞪口呆，看着那八卦方位，又看看江屿白，喃喃道：“以五行之音，应八卦之位…其序暗合魔律…这…这…”
他“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传统音律的理解范畴！
乐瑶却若有所思，她尝试着用手轻轻敲击香案，模仿着刚才那【擦玻璃】的鼓点节奏，同时目光飞快地在五个闪烁的方位之间移动。
“咚…哒…咚咚哒…”她轻声念着节奏，眼睛越来越亮，“坎位强…离位弱…震、巽强…艮位弱…不对…艮位似乎是收尾…”
摩诃耶法师也再次闭目感知，缓缓道：“能量流向…确与这五方位呼应…其脉动…似与那魔曲暗合…”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但问题是——刚才为了激发那九个（错误的）音阶，赵衍的嗓子已经快冒烟了，现在说话都沙哑。
而正确的序列，需要更精准、更稳定的发声，并且要严格按照那鬼畜的节奏来！
陛下这状态，还能行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赵衍身上。
赵衍感受着喉咙火辣辣的疼痛，看着那五个闪烁的方位，听着耳边仿佛阴魂不散的【擦玻璃】节奏，脸色黑如锅底。
想他堂堂一国之君，难道真要在这祖宗牌位前，跟着一首擦玻璃神曲的节奏，去吼什么八卦方位？！
这要是传出去…
可不传出去又能怎样？等着地底那玩意儿爆炸吗？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最终，帝王的责任感压倒了所有的羞耻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剧痛，用沙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乐瑶！给朕…敲出那该死的节奏！”
“江屿白！看好方位闪烁！报给朕！”
“周爱卿！摩诃耶法师！从旁协助！”
“朕…今日便擦了这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