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了迷弟鬼阿飘之后，程晓阳的生活似乎并没有立刻变得鸡飞狗跳。
阿飘严格遵循着学长定下的规矩，白天不知道缩在哪个角落吸收所谓的“日月精华”，晚上就乖乖待在宿舍楼下的树影里……
偶尔程晓阳半夜饿了下楼买宵夜，它还会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几米远，像个尽职尽责又有点滑稽的透明保镖。
程晓阳甚至有点习惯了这种诡异的“陪伴”。
这天下午，没课的程晓阳被辅导员抓去整理系楼的老资料室。
那地方在教学楼的顶楼角落，平时基本没人去，堆满了积灰的试卷、旧教案和一些废弃的教具。
资料室里的空气混浊不堪，灰尘大到能看见光柱。
程晓阳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认命地搬着箱子，心里把偷懒的学长姐骂了一百遍。
就在他费力地想将一个沉重的纸箱从架子最底层拖出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缓慢，还带着点漏风感觉的声音：
“小伙子……慢点搬……别碰坏了我的花……”
程晓阳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资料室门口空无一人。
幻听了？他挠挠头，继续和箱子较劲。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毛毛躁躁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似乎更近了一些，就在他身后！
程晓阳寒毛倒竖，唰地转过身！
只见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穿着老式深蓝色涤卡上衣的老奶奶的身影。
她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带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面的眼睛显得很慈祥，但整个人是飘着的，脚不沾地。
是个鬼！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恶意？
程晓阳吓得差点蹦起来，手一松，那个沉重的纸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老奶奶的鬼魂皱了皱眉（虽然眉头是半透明的），语气带着责备：“说了让你小心点……那箱子后面，放着我的宝贝蟹爪兰呢……”
程晓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架子角落看到一个落满灰的、破破烂烂的塑料花盆，里面是一株早已枯死干瘪的植物。
“奶、奶奶……您、您是？”程晓阳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准备随时呼叫学长。
“我啊？”老奶奶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语气有点自豪，
“我姓王，以前是这系的图书管理员，在这栋楼里待了四十多年啦……后来退休了，没事干，就时不时回来看看。”
她说着，叹了口气，“就是这地方，现在越来越乱咯……”
程晓阳明白了，这是一位地缚灵，而且似乎是那种比较和善的、对生前工作地点有执念的类型。
《常见灵异现象及基础应对》手册里有提到过。
“王、王奶奶好……”程晓阳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还是不敢大意，
“您……有什么事儿吗？”
王奶奶的鬼魂飘近了一点，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小伙子，奶奶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程晓阳心里嘀咕，不会是要他烧点纸钱或者整理资料吧？
王奶奶左右看了看（虽然这里根本没别人），压低了她那本来就漏风的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我……我的一副假牙，好像丢在这屋里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程晓阳：“……啊？”
假牙？一位地缚灵老奶奶的假牙？这委托怎么听起来这么……离谱？
王奶奶似乎有点着急：
“就是一副上牙，粉色的托儿，左边门牙那里有点磕痕……我那天打盹儿，不知道放哪儿了，没了它我总觉得不得劲，说话漏风更厉害了……”
程晓阳看着老奶奶那半透明的、确实有点瘪的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帮鬼找假牙？这业务范围是不是有点太拓展了？
见程晓阳犹豫，王奶奶赶紧补充道：“不白让你帮忙！找到了，奶奶给你报酬！”
她说着，在半空中摸索了一下，竟然凭空摸出了两颗用透明玻璃纸包着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水果硬糖，递到程晓阳面前。
“喏，奶奶以前藏着哄小孙子的，可甜了！”
程晓阳看着那两颗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光泽的、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糖果，嘴角疯狂抽搐。
报酬是……糖？还是鬼给的糖？这能吃吗？！吃了会不会直接下去陪她老人家唠嗑啊？！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着王奶奶那期待又有点可怜巴巴的眼神（鬼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啊！），又有点说不出口。
一位滞留在人间的老奶奶，唯一的请求就是找她的假牙，报酬是她珍藏的糖果……这听起来也太心酸了！
而且，学长说过，地缚灵通常不会主动害人，完成它们的心愿有时能让它们安息。
“行、行吧……”程晓阳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我帮您找找……但您确定是在这屋里？”
“肯定在！”王奶奶见答应了，高兴地飘高了一点，
“我就在这屋没出去过！肯定是我打盹的时候掉哪个角落了！”
于是，程晓阳开始了他在灰尘弥漫的资料室里为一位地缚灵老奶奶寻找假牙的奇幻旅程。
他趴在地上，用手电筒照着每个角落；
他踮起脚，翻找着架顶的陈年杂物；
他甚至把那个砸在地上的沉重纸箱也仔细检查了一遍……灰尘呛得他连连咳嗽，汗水混着灰尘糊了一脸。
王奶奶的鬼魂就飘在他旁边，时不时指挥一下：“那边那个抽屉看看呢？”“哎哟，小心点，别把我那摞旧报纸弄散了！”
“会不会让老鼠叼走了啊……”
找了快半个小时，就在程晓阳快要放弃，怀疑这假牙是不是已经被当成垃圾处理了的时候，他的手在挪动一个破旧的铁皮文件柜时。
在柜子和墙壁的缝隙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带着点弧度的小东西。
他掏出来一看——正是一副旧的粉色塑料假牙托！左边门牙那里果然有一个小小的磕痕！
“找到了！是不是这个！”程晓阳激动地举起假牙。
王奶奶的鬼魂瞬间飘了过来，凑近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对对对！就是这个！可算找到了！谢谢你啊小伙子！”
她伸出半透明的手，那副假牙轻飘飘地从程晓阳手里飞起，融入了她的身体里。
下一秒，王奶奶的影像似乎凝实了一点点，说话也不再那么漏风了：“这下舒服多了……”
她心满意足地咂咂嘴，然后想起什么，把那两颗一直捧着的水果硬糖塞进程晓阳手里：“喏，说好的报酬！快尝尝，可甜了！”
程晓阳看着手里那两颗糖，扔也不是，拿也不是。
“快吃啊，别不好意思！”王奶奶热情地催促。
程晓阳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剥开一颗糖的玻璃纸。
里面的糖果是橙黄色的，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硬糖。他心一横，眼一闭，把糖塞进了嘴里。
一股极其甜腻的、带着浓重香精味的橙子味道在口腔里化开。
嗯……好像……就是一颗普通的、可能过期了很多年的水果硬糖？
除了甜得发齁，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也没有想象中的阴气或者什么奇怪效果。
“怎么样？甜吧？”王奶奶期待地问。
“……甜。”程晓阳齁得嗓子发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甜就好，甜就好。”王奶奶笑得更开心了，身影开始慢慢变淡，
“谢谢你啊小伙子……你是个好孩子……奶奶走啦……以后这屋子……你常来玩儿啊……”
声音逐渐飘远，最终，王奶奶的鬼魂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资料室里又只剩下程晓阳一个人，嘴里叼着一颗过期的鬼糖，手里还捏着另一颗，看着地上那副刚刚搬出来的箱子和那盆枯死的蟹爪兰，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默默地拿出手机，给陆临发了条消息。
【阳光小废柴】：学长……我刚刚……完成了一个地缚灵奶奶的委托……帮她找了假牙……【人生迷茫.jpg】
【阳光小废柴】：报酬是两颗糖……我吃了一颗，齁甜……好像没什么事……另一颗你要吗？【图片】（拿着糖的手）
几分钟后，手机亮了。
【临时队友（并非自愿版）】：。
【临时队友（并非自愿版）】：……你业务范围挺广。
【临时队友（并非自愿版）】：糖扔了。下次再乱吃鬼给的东西，肚子疼别找我。
程晓阳看着消息，叹了口气，把嘴里剩下的糖吐出来包好，和另一颗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虽然过程有点诡异，报酬也有点坑，但帮一位老奶奶（鬼）完成了心愿，感觉……好像也不赖？
就是这齁甜的味儿，估计得在他嘴里停留好几天了。
他摇摇头，认命地继续搬箱子，只是这次，动作下意识地轻柔了许多，生怕再碰坏了哪位“老住户”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