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的番茄藤又开花了，嫩黄的花瓣沾着晨露，在泉眼的微光里轻轻颤动。林悦蹲在地里摘番茄，指尖触到果实的瞬间，突然像被针扎似的缩回手——刚才摸到的不是光滑的果皮，而是一片粗糙的、带着纹路的皮肤。
她猛地睁开眼，手里的番茄明明好好的，红润饱满，哪有什么皮肤？可指尖残留的触感却异常清晰，像摸到了赵天青铜面具下的褶皱。
“怎么了？”苏然提着竹篮走过来，他的袖口卷着，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那是上次在地泉边被心魔灼伤留下的，至今没消。
“没什么。”林悦摇摇头，把番茄放进篮子，“可能是太紧张了。”
自从三天前从地泉醒来，她总这样。有时看到空间里的泉水会觉得是黑色的，有时听到风声像赵天的尖啸，甚至昨晚做梦，梦见周大爷从金色光芒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的不是砍柴刀，而是赵天的青铜权杖。
“别想太多。”苏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总是暖的，“张书记他们已经把赵家的余党都抓了，地泉也稳定了，不会再有危险了。”
林悦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手心上。那个小黑点还在，比昨天又大了些，像颗吸了水的种子，边缘隐隐透出青黑色。她不敢告诉苏然，怕他担心，更怕这真的是赵天残留的力量。
两人提着番茄走出空间，正好撞见林老实背着包袱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少见的郑重。
“爹，您这是……”
“我要去趟省城。”林老实把包袱往驴车上放，“你周大爷的闺女……哦不，是你，当年的出生证明在省城的档案馆里存着，我去给你取回来，顺便把户口迁到县城，以后你就是城里人了。”
林悦心里一暖，眼眶有些发热：“您不用特意跑一趟，我……”
“必须去。”林老实打断她，眼神里带着愧疚，“以前是爹糊涂，让你受了太多委屈。现在好了，赵家倒了，你苏叔叔的案子也平反了，该给你正名了。”他顿了顿，看向苏然，“小苏，悦丫头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叔您放心。”苏然的脸有些红，“我会的。”
林老实走后，苏然从屋里拿出个红布包，递给林悦：“这是王主任托人送来的，说市里的致富带头人奖状下来了，这次是正式的。”
红布包里除了烫金的奖状，还有封信，是王主任写的：“赵家案牵扯甚广，已移交省里彻查。另，赵天虽灭，但其残魂入地泉一事，需格外留意，古籍载‘心魔寄生于念，念不灭则魂不散’。”
林悦的手猛地收紧，信纸被攥出褶皱。果然！王主任也发现不对劲了！“念不灭则魂不散”——难道赵天的残魂，是附着在他们的执念上？
“怎么了？”苏然察觉到她的异样。
林悦把信给他看，苏然看完，脸色也沉了下来：“难怪你总觉得不安，可能……是我们心里还惦记着赵家的事，才让他有机可乘。”
“可我们已经放下了啊。”林悦不解，“账本交了，坏人抓了，还有什么执念？”
苏然沉默片刻，指向她的手心：“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林悦这才想起，一直没告诉他小黑点的事。她摊开手掌，小黑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边缘的青黑色已经蔓延开，像细小的藤蔓。
“什么时候有的？”苏然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拿出玉佩，想让蓝光照在黑点上，可光芒刚接触到黑点，就被吞噬了。
“那天从地泉出来就有了。”林悦的心跳越来越快，“它一直在长大。”
苏然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她往空间跑。两人冲到地泉边，只见清澈的潭水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青黑色丝线，正顺着水流往空间泉眼的方向蔓延，所过之处，番茄藤的叶子正在发黄。
“是它在污染空间！”苏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不是赵天的残魂，是……是地泉本身的力量！”
林悦突然想起石碑上的文字——“地泉引心魔”。难道地泉的力量从来没被净化，只是被三泉合一的光芒暂时压制了？现在他们的执念成了突破口，它才重新苏醒？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苏然拽着她就往外跑，“去县城，找王主任想办法！”
两人刚跑出空间，就看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拄着根拐杖，背影和周大爷一模一样。
“爹？”林悦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老人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泥土，左眼是浑浊的白，右眼却亮得惊人——那是赵天的眼睛！
“找到你了，我的好侄女。”老人的声音一半是周大爷的温和，一半是赵天的阴冷，“你以为躲进空间就安全了？你的身体已经和地泉融为一体，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林悦吓得后退一步，手心的小黑点突然发烫，疼得她几乎握不住拳。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然挡在她身前，玉佩的蓝光暴涨。
“很简单。”假周大爷举起拐杖，杖头的铜箍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金色光晕，“用你的血脉，彻底激活地泉，让我成为石泉真正的主人。”
他一挥拐杖，金色的光晕化作无数藤蔓，朝两人缠来。苏然拉着林悦躲闪，可藤蔓像有眼睛似的，紧追不舍。
“它能感知我们的位置！”林悦突然明白，“因为我的手心……”
假周大爷笑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没错！那个黑点是地泉的种子，也是我的眼睛。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
藤蔓突然转向，缠住了跑来帮忙的几个村民。村民们瞬间眼神发直，像提线木偶似的，朝两人走来。
“不要伤害他们！”林悦大喊着，手心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小黑点已经长成了指甲盖大小的青斑。
“那就乖乖跟我走。”假周大爷的拐杖指向地泉的方向，“去空间，完成最后的仪式。”
苏然紧紧握住林悦的手，低声说：“别信他。王主任说过，心魔寄生于念，只要我们彻底放下执念，它就会消失。”
“放下？”假周大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父亲的冤屈，周明远的死，还有你……”他的目光落在林悦身上，“穿越者的秘密，你真的能放下吗？”
穿越者三个字像惊雷在林悦耳边炸响，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你怎么知道？”
“地泉能照人心，你的秘密早就藏不住了。”假周大爷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你以为自己是来赎罪的？不，你是被石泉的力量吸引来的，就像飞蛾扑火。”
林悦的脑子一片空白。他说得对，她一直惦记着穿越的事，惦记着能不能回去，这份执念，确实成了心魔的养料。
“悦悦！别听他的！”苏然用力摇着她的肩膀，“你的记忆，你的经历，都是真的！不是什么心魔！”
假周大爷趁机挥出拐杖，金色的光晕直逼林悦的手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悦突然想起周大爷最后那句话——“本源之力藏于人心”。
她猛地闭上眼，不去想穿越的事，不去想赵天的威胁，只想着苏然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着周大爷的笑容，想着番茄藤开花的样子……那些温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手心的疼痛渐渐消失了。
“不可能！”假周大爷的声音带着惊慌。
林悦睁开眼，手心的青斑正在消退，地泉的藤蔓也开始枯萎。村民们眼神里的迷茫渐渐散去，恢复了清明。
“心魔生于念，可善念也能灭心魔。”林悦的声音异常平静，“你错了，石泉的本源不是力量，是守护。”
她和苏然同时举起木牌和玉佩，三泉的力量再次汇聚，形成一道光柱，直冲假周大爷而去。假周大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在光芒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无数青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光芒散去，村口恢复了平静，只有老槐树的新芽还在轻轻摇曳。
林悦摊开手心，青斑已经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印记，像块褪色的胎记。
“结束了？”她轻声问。
苏然点头，却还是有些不安：“可他说你是穿越者……”
“那又怎样？”林悦笑了，“不管我来自哪里，在这里的经历，遇到的人，都是真的。这就够了。”
两人相视而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就在这时，去省城的林老实突然跑了回来，脸色惨白，手里的包袱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文件。
“爹，怎么了？”林悦赶紧迎上去。
林老实抓着她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档案……档案里说，你根本不是周大爷的女儿！你的亲生父亲是……是赵德才！”
赵德才？
林悦像被雷劈中，愣在原地。
苏然捡起地上的文件，上面的字迹清晰无比——“林悦，原名赵悦，1968年生于县城医院，父赵德才，母周安安（已故）。”
周安安……是周大爷的女儿！
原来她不是周大爷的女儿，是周大爷的女儿和赵德才的孩子！
这个真相像把淬毒的刀，狠狠扎进林悦的心脏。她想起赵天说的“好侄女”，想起地泉对她的感应，想起手心的青斑……原来这一切，不是因为执念，而是因为血脉！
她的身体里，流着赵家的血！
老槐树下，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林悦看着自己的手心，那淡淡的胎记突然闪了一下，青黑色的光芒转瞬即逝。
她猛地抬头，看向空间的方向，那里的泉眼正在翻涌，水面映出一张狰狞的笑脸——是赵德才！
赵德才没死？
还是说，她身体里的赵家血脉，正在唤醒新的噩梦？
林悦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假周大爷说的仪式，或许不是激活地泉，而是激活她身体里的赵家血脉！
而她，就是石泉最大的变数。
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林悦站在原地，看着苏然震惊的脸，看着林老实愧疚的眼神，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她到底是谁？
是林悦，是赵悦，还是被石泉选中的祭品？
远处的天空再次阴了下来，和那天在秘境里一样，乌云像墨汁般晕开，隐隐有雷声滚动。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