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的闹钟在清晨六点半响起。他伸手按掉铃声，侧身看了眼窗外，天已经亮透。手机屏幕上有两条未读消息，都是赵强凌晨发来的。第一条说李云鹏儿子的公司注册资本五千万，其中四千万来自宏达地产的空壳公司。第二条附了份工商登记截图，法定代表人是李斌，注册地址在江州市开发区。
周正起身洗漱。镜子里的人眼下青黑淡了些，他用冷水拍了拍脸，清醒了不少。穿衣服时，手机又震了下，是秦筝发来的，说医院的桂花谢了些，但还能闻到香味。周正回了个笑脸，说下午准时到。
早餐时，周正翻看赵强整理的李斌公司资料。这家公司成立三年，承接的三个项目都是宏达地产的配套工程，利润率超过百分之四十。周正用红笔在资料上圈出几个疑点，让赵强查工程验收报告，看是否存在质量问题。
七点五十，周正到了办公室。赵强已经在门口等，手里拿着份文件。是那二十家关联企业的注册信息，其中三家的法定代表人是李云鹏的远房亲戚。赵强说，这三家都从宏达地产拿过预付款，但实际没开展业务。周正让他联系税务部门，查这三家公司的发票流向。
八点半，周正主持召开专项小组晨会。国土局汇报说，宏达地产在江州的六个违规项目中，有四个经过时任副市长高明签字批准。周正让他们整理高明的审批笔迹，和王楚钦的签字做比对。财政局补充说，追缴土地出让金的工作遇到阻力，宏达地产名下的房产已被抵押给多家银行。
散会时，周正让住建局局长留下。保障房项目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墙体混凝土强度不达标，钢筋间距也不符合规范。周正指着检测报告上的数据，说必须立刻启动加固工程，同时追究施工方和监理方的责任。局长点头，说已经联系了专业加固公司，今天就能进场。
九点十分，周正接到陈组长的电话。省纪委在李斌公司的账户里查出三笔大额转账，收款方是省教育厅副厅长张涛的妻子。陈组长说，张涛曾在李云鹏分管组织时被提拔，现在看来关系不一般。周正让赵强查张涛在江州工作期间的项目审批记录，特别是和宏达地产有关的。
赵强很快发来消息，说张涛十年前在江州任教育局局长时，主导过三个学校扩建项目，承建商都是宏达地产的子公司。周正点开赵强附的项目清单，其中一个项目的竣工时间，正好是张涛调任省城的前一个月。
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周正碰到了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对方递给他一份招商引资报告，说有几家外地企业想来江州考察。周正翻了翻报告，看到其中一家企业的股东里有李斌的名字。他不动声色地把报告还回去，说等忙完手头的事再研究。
审计局局长正在整理宏达地产的财务资料。看到周正进来，他连忙起身，递过一份审计报告。报告显示，该公司近三年在江州的项目，虚报成本超过三亿。周正翻到后面的附件，有二十多张虚假发票的复印件，开票单位都是李斌的公司。
两点整，周正离开审计局，开车往部队医院去。路上他给秦筝发消息，说已经出发。秦筝很快回复，说在住院部楼下的桂花林等他。车拐进医院大门时，周正看到路边的桂花树下落了一层花瓣，浅黄一片。
秦筝坐在桂花树下的长椅上，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本病历。看到周正过来，她站起身，嘴角带着笑。风吹过，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周正走过去，伸手替她拂掉花瓣，指尖碰到她的衣领，有点凉。
这里的桂花品种是金桂，秦筝说，香味特别浓。周正嗯了声，拉着她的手坐下。长椅旁边有个石桌，上面放着个保温杯。秦筝倒了杯茶递给他，说刚泡的菊花茶，败火。周正喝了口，茶水带着点甜。
特护病房的老将军今天状态不错，秦筝说，早上还和护士下了盘象棋。周正笑了，说老将军精神头好。秦筝靠过来，头枕在他的肩上。周正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混着桂花香，很清爽。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她的身体轻轻颤了下，然后放松下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周正看了眼屏幕，是赵强。他接起电话，赵强的声音很急促，说在张涛的老家搜出了两箱现金，总额超过五百万，都是宏达地产送的。周正让他把搜查记录整理好，下午报省纪委。挂了电话，秦筝问又有新情况？周正点头，说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秦筝的手机响了，是护士长。她说老将军想喝小米粥，让她去食堂看看。秦筝起身，说去去就回。周正看着她的背影，白大褂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晃得人眼花。
秦筝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桶。她说食堂刚好有小米粥，盛了点过来。周正接过保温桶，盖子上还冒着热气。他打开闻了闻，很香。秦筝在他身边坐下，说晚上去你那做饭，买了排骨。周正转头看她，她的眼里有光，映着天上的云。
三点半，周正起身准备回单位。秦筝送他到车边，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下午有个会，她说，结束了给我发消息。周正点头，弯腰在她额头吻了下。秦筝的脸瞬间红了，转身往住院部走，脚步有点快。
车开出医院大门，周正给赵强打电话，让他查张涛提拔过的干部，特别是在教育系统任职的。赵强说已经在查，发现市一中的校长曾是张涛的秘书，去年刚接任。周正让他查市一中的新教学楼项目，承建商是不是宏达地产的关联公司。
四点整，周正回到办公室。桌上放着市一中新教学楼的项目资料，是赵强刚让人送来的。周正翻开资料，承建商果然是李斌的公司，中标价高出市场价百分之二十。验收报告上有教育局副局长的签字，此人也是张涛提拔的。
周正把资料放进公文包，准备去教育局。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市委书记张启明。对方手里拿着份文件，说省纪委刚发来通知，要查江州近五年的教育系统项目，让周正牵头。周正说正好在查市一中的项目，发现了问题。张启明让他加派人手，尽快拿出结果。
教育局局长办公室里，气氛很紧张。周正把项目资料放在桌上，指着验收报告上的签字，问副局长为什么明知质量不达标还要签字。副局长的额头冒汗，说当时张涛打了招呼，不敢不签。周正让他写份详细说明，包括张涛的其他指示。
五点半，省纪委发布通报，张涛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周正把通报转发给专项小组的成员，附言加快教育系统项目的排查。手机很快收到多条回复，都是说会连夜加班。
周正离开教育局时，天已经黑了。他给秦筝发消息，说估计要七点才能到家。秦筝回复，说已经在他家里，菜都洗好了。周正笑了，踩了脚油门，车往小区的方向开。
打开家门，闻到一股饭菜香。秦筝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锅里炖着排骨，咕嘟咕嘟响。周正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她手里拿着锅铲，回头看他，脸上沾了点面粉。周正伸手替她擦掉，指尖碰到她的脸颊，暖暖的。
晚饭有糖醋排骨、炒青菜和西红柿鸡蛋汤。两人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秦筝说医院的特护病房又住进了一位病人，是位老教授，家属对设备很满意。周正说案子查得很顺，估计还会有更多人被牵扯出来。秦筝给她夹了块排骨，说别太累了。
饭后，秦筝洗碗，周正坐在客厅看文件。是赵强发来的张涛涉案清单，上面列着他在江州任职期间，为宏达地产谋利的六个项目，涉及金额超过一亿。周正拿起笔，在清单上标注出每个项目的审批环节，准备明天和相关部门核对。
秦筝洗完碗出来，坐在他身边。她拿起一份文件翻看，上面是李斌公司的资金流水。这些钱来得太容易，她说，肯定守不住。周正放下笔，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电视开着，在放晚间新闻，报道了张涛被查的消息。
九点半，秦筝起身准备回去。周正送她到楼下，小区里很安静，只有路灯亮着。秦筝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下。周正伸手抱住她，抱得很紧。明天还能见面吗，她问，声音很轻。周正点头，说明天下午去医院找她。
回到家，周正继续看文件。手机响了，是陈组长。他说省纪委刚收到举报，前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郑军曾帮宏达地产摆平过一个工程事故，收了五千万。陈组长让江州查郑军在江州的关系网，特别是政法系统的干部。
周正翻开郑军的资料，此人在江州工作过八年，曾任市委书记。他在笔记本上记着，明天要查郑军任内提拔的政法干部，特别是和宏达地产有关联的。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地板上，像铺了层霜。
十一点，周正准备睡觉。手机收到赵强的消息，说市一中的教学楼确实存在质量问题，墙体有裂缝，钢筋裸露。让他明天联系住建部门，做全面检测。放下手机，他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
凌晨一点，周正被手机震动吵醒。是省纪委的值班人员，说郑军已经被采取留置措施，让江州协助查他在江州的资产。周正说马上安排，让赵强联系市纪委，查郑军在江州的房产和银行账户。挂了电话，他走到窗边，看到楼下的桂花树在风中轻轻摇晃。
第二天早上，周正到单位时，赵强已经在办公室等他。桌上放着郑军在江州的资产清单，有三套房产，都在江州市中心的高档小区。赵强说，其中一套的户主是郑军的侄子，去年刚从国外回来。周正让他查此人的职业，看是否和宏达地产有关。
九点整，周正召开政法系统专项会议。公安局长汇报说，五年前宏达地产的一个项目发生坍塌事故，造成两人死亡，最后定性为意外。周正让他调阅当时的卷宗，特别是事故认定的签字人员。检察长补充说，当时的公诉科长现在是某区的法院院长，曾是郑军的秘书。
散会时，周正让公安局长和检察长留下，成立联合调查组，重新调查五年前的坍塌事故。他说要查清楚事故原因，以及为什么定性为意外，有没有包庇行为。两人点头，说下午就开始工作。
中午在食堂吃饭，周正接到秦筝的电话。她说老教授的家属送来了锦旗，表扬特护病房的服务。周正笑了，说她做得好。秦筝说中午休息，想过去看看他。周正说在食堂，让她过来一起吃点。
十五分钟后，秦筝出现在食堂门口。她穿着便装，手里拿着个纸袋。周正起身迎过去，她把纸袋递给她，里面是刚买的水果。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秦筝给他盛了碗汤，说部队医院要搞个军民共建活动，想请他去讲话。周正说没问题，问定在什么时候。秦筝说下周三，下午两点。
吃完饭，秦筝要回医院。周正送她到门口，在她耳边说晚上等她做饭。秦筝笑了，说晚上做他爱吃的红烧肉。看着她的车开走，周正转身回办公室，脚步轻快了些。
下午两点，赵强汇报郑军侄子的调查结果。此人在宏达地产任副总经理，负责安全事故处理。周正让他查五年前坍塌事故发生时，郑军的侄子是否在现场，有没有参与善后。赵强说已经在调监控录像，估计下午能有结果。
三点半，联合调查组发来消息，说五年前的坍塌事故是因为偷工减料，施工方擅自更改了钢筋型号。当时的项目经理现在是宏达地产的副总，叫王志。周正让他们控制王志，下午就开始审讯。
四点整，周正去部队医院。秦筝正在特护病房查房，他在走廊里等了会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秦筝出来时，看到他笑了，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老教授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她说，明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两人走到桂花林，树下有几张长椅。秦筝靠在周正肩上，说军民共建活动的流程已经拟好了，让他看看。周正接过流程表，上面写着领导讲话、军民互动、参观医院几个环节。他说没问题，到时候准时来。秦筝抬头吻他，他低头回应，桂花落在两人的头发上。
五点半，周正接到赵强的电话。王志交代，五年前的坍塌事故后，是郑军出面打招呼，让公安和安监部门把责任推给了天气原因。宏达地产给了郑军五千万，用的是李斌公司的账户。周正让他把审讯记录整理好，明天报省纪委。
离开医院时，秦筝送他到门口。她说晚上可能要加班，军民共建的材料还没弄完。周正说别太累，弄完给她发消息。秦筝点头，替他拉了拉外套拉链。
回到单位，周正看到专项小组的人都在加班。国土局查出郑军任内，宏达地产有四个项目违规获得土地，涉及面积超过两百亩。周正让他们标注每个项目的审批流程，特别是郑军的签字记录。
七点整，省纪委发布通报，郑军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周正把通报转发给张启明，附言江州的调查会继续深入。张启明回复，说全力支持，有需要市里协调的随时说。
周正让大家先去吃饭，自己留在办公室看王志的审讯录像。画面里的王志低着头，说话声音很小，提到郑军时身体在发抖。周正按下暂停键，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明天要查郑军在其他地市的项目，看是否有类似情况。
手机响了，是秦筝。她说材料弄完了，现在过来。周正说食堂应该还有饭，让她过来一起吃。秦筝说不用，带了饺子，在楼下了。周正起身下楼，看到她的车停在路灯下。
两人坐在办公室里吃饺子，是芹菜馅的，周正爱吃的。秦筝给他倒了杯热水，说军民共建活动那天，军区领导会来。周正说知道了，已经让办公室准备讲话稿。秦筝笑了，说他越来越像个领导了。周正捏了捏她的脸，说在她面前不是。
九点半，秦筝回去了。周正送她到楼下，看着她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回到办公室，他继续看材料，桌上的台灯亮着，在墙上投下他的影子。手机收到赵强的消息，说郑军在江州的三套房产都已查封，里面搜出不少古董，正在鉴定价值。
周正回复，说明天让文物局的人一起去省纪委，汇报鉴定结果。他合上文件，揉了揉眼睛，颈椎又开始疼。起身走到窗边，看到市政府大楼还有不少窗口亮着灯，估计都是在忙宏达地产的案子。
十一点，周正准备回家。锁门时，手机收到陆青云的消息，说明天上午九点，省纪委专项领导小组开会，让他准时参加。周正回复，说一定到。他走出办公楼，夜风很凉，吹得人清醒了不少。
车开到小区门口，周正看到秦筝的车停在楼下。他停好车走过去，她摇下车窗，递给他一个保温杯。里面是热牛奶，她说，睡前喝对身体好。周正接过杯子，碰到她的手，很暖。
上去坐会儿，他说。秦筝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两人走进楼道，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周正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蜷了蜷，反握住他。电梯门打开，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打开家门，周正把公文包放在玄关。秦筝换了鞋，走到客厅坐下。周正给她倒了杯水，坐在她身边。明天要去省城开会，他说，可能要住一晚。秦筝点头，说明天早上给你做早饭。周正笑了，把她搂进怀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地板上。秦筝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案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她问。周正说不知道，但会查到底。秦筝抬头吻他，他低头回应，客厅里的时钟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