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刀。时间，不多了。”
龙逍遥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在山洞中回荡，将霍雨浩从与王冬儿那短暂而心痛的对视中狠狠拽回残酷的现实。
王冬儿的哭泣和哀求，像是一把把烧红的匕首，反复搅动着霍雨浩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他看着她泪眼婆娑、拼命摇头的模样，比承受“噬魂”之痛还要难受千万倍。
不能……不能再让她看着自己这样下去了……她会崩溃的……
可是，剩下的五刀，该怎么办？
全部自己承受？他的状态，绝对撑不过五刀！届时他魂飞魄散，留下冬儿独自面对龙逍遥这个疯子，结局可想而知！
伤害冬儿？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就让霍雨浩灵魂战栗，比“噬魂”匕首带来的痛苦更甚！他宁可自己永堕地狱，也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他自己！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将他紧紧包裹，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王冬儿似乎看出了霍雨浩眼中的挣扎与死志，她用尽全身力气，哭着喊道：“霍雨浩！不要！不要放弃！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我怎么办？！”
她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霍雨浩试图自我了断的念头，也点燃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不屈的火焰。
是啊……他答应过要保护她的……无论她是否记得。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她前面……
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霍雨浩几乎破碎的身体和灵魂。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不再看王冬儿那令他心碎的眼神，目光重新投向了地上那柄沾染着他自己鲜血的“噬魂”匕首。
眼神，重新变得沉寂，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伸出颤抖的、沾满粘稠鲜血的手，再次，牢牢地握住了那柄不祥的凶器！
“不……不要……霍雨浩！求求你！不要！”王冬儿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挣扎，却被黑暗禁锢死死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心如刀绞。
霍雨浩对她的哭喊充耳不闻，他必须集中所有的意志，才能完成这接下来的酷刑。
第五刀！
他目光一厉，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右肩胛骨！位置刁钻，避开了主要的血管，却更深地触及骨骼与神经！
“呃——！”霍雨浩身体剧震，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前猛地一黑，险些彻底昏死过去。灵魂仿佛被这一刀劈成了两半，那吞噬魂力与生命本源的邪恶力量，如同跗骨之蛆，疯狂蚕食着他所剩无几的生机。鲜血顺着匕首的血槽汩汩涌出，将他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暗红。
“啊——！！！”王冬儿看着他那副惨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那蚀骨的心痛！
第六刀！
霍雨浩几乎没有停顿，拔出匕首，带出碎骨与血肉，然后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左腿！同样的深度，同样的极致痛苦！
“噗……”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暗红色血液狂喷而出，身体如同筛糠般抖动，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但他握着匕首的手，依旧稳定得可怕。
“停下！快停下！龙逍遥！我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放过他！！”王冬儿彻底崩溃了，她朝着龙逍遥的方向哭喊、哀求，涕泪横流，尊严尽失。她宁愿自己立刻死去，也不要再看着霍雨浩为了她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龙逍遥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一尊冰冷的石像，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澜掠过。他看着霍雨浩那近乎本能的、不顾一切保护王冬儿的举动，看着王冬儿那因为霍雨浩的痛苦而感同身受、近乎崩溃的反应，心中那点“兴趣”，似乎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第七刀！
霍雨浩的眼神已经彻底空洞，完全是靠着不屈的意志在支撑。他举起匕首，对准了自己右侧的肋骨下方！
噗嗤！
刀刃入体，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只有一种灵魂被不断抽离、生命在不断流逝的冰冷与虚无。他的脸色已经不再是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雨浩……雨浩……”王冬儿的哭喊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破碎的呢喃，她看着霍雨浩那如同破布娃娃般瘫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模样，心脏的位置，那股熟悉的剧痛达到了顶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极致的痛苦和情感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清晰的——
咔嚓！
碎裂声！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空白一片的脑海深处！
一幅幅模糊而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强行挤入了她的意识！
——海神湖畔，一个烤鱼的少年，被她误认成贼，那少年窘迫又无奈的表情……
——新生考核，他们并肩作战，第一次施展出那璀璨的黄金之路，彼此眼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斗魂大赛，他们携手克敌，他在万众瞩目下，将她护在身后……
——昊天宗内，她恢复女装，他看呆了的傻样，以及那句“冬儿，你真好看”……
——还有……还有无数次，他为了她挡在身前，那坚定不容置疑的背影……
霍雨浩！
他是霍雨浩！
是那个和她一起烤鱼、一起修炼、一起战斗、彼此约定终生的霍雨浩！
是那个她深爱着、也深爱着她的霍雨浩！
她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那被强行剥离、被封印的记忆，在这极致的情感冲击和霍雨浩濒死的刺激下，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雨浩——！！！”
一声蕴含着无尽悔恨、爱恋、恐慌与撕心裂肺痛苦的呼喊，猛地从王冬儿口中爆发出来！这声音不再仅仅是本能的担忧，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却又即将永别的极致恐惧！
她想起了他是谁！想起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却也眼睁睁看着他想起了这一切的他，为了她，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比遗忘，更加残忍千万倍！
霍雨浩那已经近乎停滞的意识，被王冬儿这声蕴含着复杂到极致情感的呼喊，猛地触动了一下。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王冬儿。
当他看到王冬儿那双粉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是茫然与空洞，而是充满了熟悉的、刻骨铭心的痛苦、爱意与无尽的悲伤时，他那死寂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冬儿……她……她想起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合着巨大的欣慰与更深沉的悲伤，涌上霍雨浩的心头。她想起来了……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终于想起来了……
可是……太晚了……
他对着王冬儿，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发现连控制面部肌肉都变得无比困难。最终，只能化作一个极其轻微、却包含了万语千言的、带着血色的眼神。
那眼神在说：“冬儿……别哭……能再见你想起我……真好……”
然后，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再次握紧了“噬魂”匕首！
还剩下两刀！
他不能让冬儿刚刚恢复记忆，就面对他的死亡！他必须撑下去！哪怕只能多撑一秒！
第八刀！
霍雨浩发出一声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将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左侧的胸膛！距离心脏，只有毫厘之差！
“不——！！！”王冬儿发出泣血般的悲鸣，记忆的复苏让她清晰地感受到霍雨浩每一刀所承受的痛苦，那痛苦仿佛同步施加在了她的灵魂之上！她疯狂地冲击着身上的黑暗禁锢，哪怕魂力反噬，口鼻溢血，也浑然不顾！
霍雨浩在刺下第八刀后，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倒了下去，手中的“噬魂”匕首也脱手滑落。他躺在血泊中，气息微弱到了极致，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灵魂之火如同狂风中最后一点星火，明灭不定。
只剩下最后一刀了。
但他，似乎已经连拿起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冬儿看着濒死的霍雨浩，看着他那满身的伤痕和流淌的鲜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爱与痛交织，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
她知道了龙逍遥的游戏规则。
九刀。
还差最后一刀。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混乱的脑海。
如果……如果最后一刀，由她来承受呢？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但看着霍雨浩那副惨状，一股巨大的勇气和决绝，瞬间压倒了恐惧！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龙逍遥，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决绝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龙前辈……最后一刀……让我来！”
此言一出，原本意识模糊的霍雨浩，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涣散的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抗拒！他想摇头，想阻止，却连发出一个音节都做不到。
龙逍遥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头，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聚焦在了王冬儿身上。看着这个刚刚恢复记忆、却甘愿为爱人承受最后一刀的女孩，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悲伤、恐惧，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他沉默了。
山洞内，只剩下王冬儿急促的喘息声，霍雨浩微弱的心跳声，以及那滴答不绝的水声。
气氛，紧张得仿佛要凝固。
龙逍遥会同意吗？
这最后一刀，究竟会由谁来承受？
而无论谁承受了这最后一刀，那渺茫的“生路”，又是否真的存在？
所有的答案，都悬于龙逍遥的一念之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