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泼下的冷水顺着苻叶的发丝往下淌，浸透的衣袍紧贴着脊背，寒意顺着毛孔往骨缝里钻。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里的模糊渐渐褪去，才看清自己被牢牢捆在一把玄铁打造的椅子上——
粗重的铁链不仅锁住了手腕脚踝，链身上还泛着淡紫色的微光，术法形成的禁锢如同铁笼，任凭苻叶怎么发力那铁链都是一动不带动。
房间是纯粹的石砌结构，四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窗棂，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悬着的三盏青铜灯，跳跃的火光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落在对面那张紫檀木椅上。
“不是，这也太抽象了，我两世人生都要因为飞来横祸走向终点吗？”
苻叶也没时间细想，因为当他抬起头的时候——
看清了椅上坐着的人，脑海里里的思绪都被无穷尽的愤怒填满。
“你到底想做什么？”
苻叶的声音带着难听的沙哑，却没半分慌乱，只是直直盯着陆韫然。
陆韫然没立刻回答，她缓缓站起身，素白的裙摆擦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绕着苻叶踱步，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从他湿透的发梢扫到被铁链勒出红痕的手腕，半晌才开口，声音又轻又冷，没多余的废话：
“龟兹延城，玄铁门想要抓住天疫教大主教渊南，反被渊南屠了半门，还带走了两个同伙——”
“有人指认，你就是其中之一。”
她停在苻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翻涌着病态的兴奋：
“天疫教牧首闭关都被惊动，让枢机主教羽洛屠玄铁门满门。现在玄铁门残余归附我青冥阁，我要知道，天疫教为什么派你们来西域？你们牧首到底在盯着什么？”
苻叶心里一沉。
他确实知晓自己在西域的任务，可牧首与自己师尊这些高层的真正目的，他从未接触过，他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还是从眼前这个陌生的人那里。
况且即便苻叶真的知道，他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他索性闭上眼，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愿分给陆韫然，下颌线绷得笔直。
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出现，陆韫然反而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毒蛇吐信，让人头皮发麻。
下一秒，苻叶只觉大腿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他猛地睁眼，看见陆韫然手中握着一把银匕首，刀刃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皮肉，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洼。
“唔！”
剧痛让苻叶忍不住闷哼出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更多示弱的声音。
陆韫然却没停手，她拔出匕首，带着血珠的刀刃瞬间抵在了苻叶的颈窝。
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她微微向下施力，锋利的刃口立刻划破了表皮，一丝温热的血顺着脖颈往下滑。
“说不说？”
陆韫然的声音依旧平静，可眼底的狠戾却浓得化不开。
苻叶的怒火在胸腔里烧得旺盛，可越是愤怒，他的声音就越平静，平静得近乎可怕：
“我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陆韫然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像是觉得有趣。她收回匕首，转身冲门口喊了一声：
“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修士走了进来。
披风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泛着灰光的眼睛，周身萦绕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邪气息。
他走到苻叶面前站定，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对着苻叶的太阳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苻叶刚想警惕，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突然从脑海深处炸开——
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他的神经，又像是有重物在反复碾压他的意识，那种精神上的撕裂感，比刚才大腿被扎的剧痛还要猛烈十倍。
他再也忍不住，凄厉的嚎叫声冲破喉咙，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玄铁椅子被晃得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可铁链依旧纹丝不动。
“这是我青冥阁内传的‘噬魂术’，”
陆韫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几分炫耀：
“不用动刀动枪，只消搅乱你的神魂，就能让你尝遍生不如死的滋味。刚才不过是一瞬，你就成了这副模样，要是再久些……”
她没说完，可那未尽的话语里的威胁，像冰水一样浇在苻叶心上。
那修士收回双手，苻叶的嚎叫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额头上的冷汗混着泪水往下淌，视线也开始发花。
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陆韫然的话他只能听清个大概，可他心里很清楚——
一旦开口，等待他的只会是更彻底的死亡。
所以他依旧闭着眼，咬着牙，连一声求饶都没有。
陆韫然的耐心显然耗尽了。她皱了皱眉，冲那修士冷声道：
“继续，别让他轻易昏过去。”
修士点头，再次抬起手。这一次，噬魂术的威力比刚才更甚。
苻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意识在剧痛中不断下沉，又被更尖锐的痛苦拽回来。
他一次次痛得失去知觉，可每次刚陷入黑暗，一桶冷水就会迎面泼来，让他在刺骨的寒意和剧痛中再次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苻叶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身上的血和水混在一起，将衣袍染得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的喉咙早已嘶哑，连嚎叫都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张着嘴，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青冥阁弟子匆匆跑进来，躬身对陆韫然道：
“少阁主，阁主要见您，说有要事。”
陆韫然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看了眼瘫在椅子上、只剩半口气的苻叶，又瞥了眼一旁的修士，压下笑冷声道：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我回来再问。”
说完，她转身快步走出了石室，厚重的石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将里面的痛苦与阴暗彻底隔绝。
苻叶趴在椅子上，意识昏沉间，只觉得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压迫终于消失了。
他费力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疼得他浑身发抖。可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喘息，只要他还没开口，陆韫然回来后，等待他的只会是更残酷的折磨。
他缓缓闭上眼，将残存的力气都攒在心底，眼神里没有丝毫屈服。
“谁怕谁啊，我能穿一次就能穿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