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推开厚重的包铁木门时，扑面而来的水雾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还有女儿哼唱的奇怪曲调——那是《欢乐颂》的旋律，却在某些音节上扭曲变形，仿佛被某种未知力量所扭曲。
“娘！快来看！”
十五岁的林萱从蒸汽中钻出来，脸上沾着煤灰，杏眼里跳动着兴奋的火花。她束发的绸带早已散开，乌黑的长发间夹杂着几根稻草，活像个刚从田间回来的野丫头。但当她转身指向身后那台两人高的黄铜装置时，眼中的光芒让李丽想起自己第一次操作显微镜时的神情——那种纯粹的好奇与探索欲，仿佛能穿透物质世界的表象。
“这是...”
李丽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眼前这台装置分明是改良版的瓦特蒸汽机！铸铁锅炉连接着精密的曲轴连杆，压力表上的刻度精确到毫。唯一不同的是，锅炉表面刻满了她从未教过女儿的数学公式——那些符号既非阿拉伯数字也非汉字，而是某种她只在现代物理教材中见过的微分方程。
实验室里弥漫着机油和煤炭的气味，墙壁上挂满了林萱手绘的图纸，每一张都密密麻麻标注着计算过程和修改痕迹。角落里堆放着数十个失败的零件模型，铜管和齿轮散落一地。李丽注意到一台被拆解的老式座钟，它的擒纵机构被巧妙地整合进了蒸汽机的调速系统中。
“根据您说的热效率原理，我把活塞行程增加了三寸。”林萱用沾满油污的手比划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机油，“还有这个冷凝装置...”她指向一个螺旋状的铜管结构，“我用铜代替了铁，导热效率提高了四成。”
李丽走近观察，发现冷凝管内部刻有细密的螺旋纹路，这明显是模仿现代热交换器的设计。她心中一惊——这些知识她从未教过女儿，甚至在这个时代还未被发现。
随着压力升高，锅炉表面渐渐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李丽倒吸一口冷气——这些纹路与她贴身佩戴的玉佩上的符文如出一辙！那些蜿蜒的线条如同活物，在铜质表面缓缓流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压力越大，花纹就越明显。”林萱用扳手敲了敲压力表，指针因震动而轻微晃动，“但孩儿查遍《天工开物》《武经总要》，都没见过这种文字。”她歪着头，一缕散发垂落在眼前，“娘亲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丽的手不由自主摸向胸前的玉佩。自从黑船危机后，玉佩的颜色从墨黑变成了暗红，此刻竟隐隐发烫。她突然想起在现代博物馆见过的商周青铜器，那些被认为具有祭祀功能的纹饰——那些符号曾被考古学家推测为某种失传的科技记载，而非单纯的装饰。
“萱儿怎么想到造这个？”李丽强作镇定，手指紧紧攥住玉佩，感受着它不寻常的温度。
林萱眼睛一亮：“上月整理爹的航海图时，发现如果能让船不靠风力...”她的话被突然爆发的汽笛声打断。压力表指针疯狂摆动，锅炉上的符文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在铜壁上蜿蜒爬行，仿佛在书写某种古老的信息。实验室内的温度骤然升高，铜管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泄压阀！”李丽扑向控制杆，手臂被喷出的蒸汽烫得通红。
蒸汽尖啸着从铜管喷出，整个实验室瞬间被白雾笼罩。在混乱中，李丽瞥见墙角阴影里站着黑袍翻飞的冷月。更诡异的是，这位神秘医师的手指正以某种特定频率颤动，与符文闪烁的节奏完全同步。冷月的机械左臂反射着火光，齿轮无声转动，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三日后清晨，李丽独自在实验室废墟中翻找。半融化的锅炉残骸上，符文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正是她玉佩上“时空之门”图案的放大版。那些线条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仿佛不是刻上去的，而是从铜质内部生长出来的。
她蹲下身，手指轻触那些符文，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像是千万个齿轮同时转动，又像是无数人在低语。她猛地缩回手，符文的光芒随之暗淡。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开了地上的灰烬，露出一页被烧焦边缘的笔记。李丽小心翼翼地拾起它，上面是林萱稚嫩的笔迹：
“今日梦见钢铁巨鸟划过天际，有位穿白袍的仙子说‘当蒸汽唤醒符文，时空之女就该回家了’...仙子给了我一个铜盒，里面装着会发光的珠子。醒来时，我发现枕边真有铜盒，但打开后什么都没有。我是不是疯了？”
李丽的手开始颤抖。“钢铁巨鸟”——这不正是现代飞机的描述吗？“会发光的珠子”又是什么？更令她恐惧的是“时空之女”这个称呼，与她玉佩上刻的“时空守护者”如此相似。
“回家？”李丽攥紧纸条，胸口玉佩突然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她抬头望向窗外，恰好看见冷月站在庭院角落，机械左臂正对着朝阳调整角度，金属表面反射的光斑在墙上组成一个熟悉的星座图案——北斗七星。
冷月似乎察觉到了李丽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来。阳光下，李丽第一次看清了冷月的眼睛——那双瞳孔深处，闪烁着与锅炉符文相同的暗红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