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龙德殿，死一般寂静。
一名御厨被两名禁军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大殿中央。
他一看到王座上那道威严的身影，和那个慵懒地靠在人王怀里的女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拼命磕头。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小人冤枉！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您的膳食里下毒啊！”
帝辛面无表情，眼中酝酿着风暴。
他刚要开口，苏妲己纤细的手指却轻轻在他胸口画了个圈。
“大王。”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杀一个厨子，有什么意思？”
帝辛动作一顿，低头看她：“哦？那依爱妃之见呢？”
“想抓躲在洞里的狐狸，就不能只堵一个口。”苏妲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得把整座山都点着，让它自己无处可逃。”
帝辛眼中的暴虐，瞬间化为了浓厚的兴趣。
他懂了。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狠，还要有趣。
帝辛挥了挥手，声音冰冷地传遍大殿：“这厨子，被妖邪迷了心智，暂不起诉，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什么？
不杀？
跪在地上的魏安和一众宫人全都懵了。
人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那御厨也愣住了，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竟捡回一条命，随即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帝辛不再理会这些蝼蚁，他抱着苏妲己，大步走回偏殿。
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姐姐，我们真的要抓妖怪吗？”胡喜媚抱着个枕头，满眼都是好奇，“抓到了能吃吗？是烤着好吃，还是炖着好吃？”
王贵人则快急哭了，她抱着琵琶，脸色惨白。
“主子，这太冒险了！您这是把王后往绝路上逼，她会发疯的！”
“我就是要她疯。”苏妲己坐在软榻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人只有在疯狂的时候，才会不择手段，才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她的眼神，冷静得可怕。
“放心，这把火，烧不到我们身上。”
……
第二日，一道石破天惊的王旨，从龙德殿传出，迅速席卷了整个王宫。
王旨大意：近来宫中有妖邪作祟，先有流言四起，后有毒物现于御膳，此乃动摇国本之大祸。人王震怒，为肃清宫闱，安定人心，定于三日后，在王宫祭天台，举行盛大的“驱邪大法会”！
而这场法会的主持者，既不是国师，也不是朝中重臣。
而是六宫之主，人道王后——姜氏！
旨意说得冠冕堂皇，王后母仪天下，理应为君分忧，亲自主持法会，荡平妖氛，以正后宫，安社稷。
这道旨意，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本就不平静的后宫深潭。
一时间，所有人都傻了。
让王后亲自去抓妖？
这是什么操作？
流言，瞬间有了新的版本。
“听说了吗？大王这是不信苏贵人是妖女了！”
“可不是嘛！大王觉得，真妖女另有其人，是有人嫉妒苏贵人，故意下毒栽赃！”
“我的天，那让王后主持法会，岂不是……”
“嘘！不要命了！这意思是，让王后亲自把那个‘真妖女’给揪出来！要是揪不出来，那她这个王后……”
恐慌与猜测，在宫墙之内疯狂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了那座威严华贵的坤宁宫。
……
坤宁宫。
“哐当！”
一只上好的白玉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帝辛！你好狠的心！！”
姜王后披头散发，那张曾经雍容华贵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厉鬼。
黄贵妃和桂嬷嬷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娘娘！这是个陷阱！是个天大的陷阱啊！”黄贵妃哭喊道，“大王他……他这是要逼死您啊！”
“逼死我？”姜王后发出一阵凄厉的冷笑，“他想废了我，想扶那个狐媚子上位，我偏不如他的意！”
桂嬷嬷也慌了神：“娘娘，我们不能接旨！这摆明了是要在法会上栽赃陷害您！到时候，他们说您是妖女，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不接？”姜王后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桂嬷嬷。
“不接，就是抗旨不尊！就是坐实了本宫心中有鬼！”
“接，是死路一条。不接，也是死路一条！”
“他根本就没给本宫留活路！”
姜王后跌坐在凤位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恨意所取代。
她终于明白了。
从帝辛把那根羊腿骨送到坤宁宫开始，从他把苏妲己接入龙德殿开始，他就已经动了废后之心！
所有的恩爱，所有的情分，在至高无上的王权面前，都成了笑话！
“好……好一个苏妲己，好一个请君入瓮。”
姜王后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殿外，遥望着龙德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怨毒到极点的弧度。
“他以为，设下这个局，本宫就必输无疑了？”
“他不是喜欢看戏吗？他不是觉得那只狐狸精的计策很高明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那本宫，就将计就计，陪他们演一出更大的！”
“一出……能让整个大商都为之震动的大戏！”
她转过头，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冰冷而恶毒。
“桂嬷嬷。”
“老……老奴在！”
“去，传本宫密令，联系上我们在宫外豢养的那些方士。”
“告诉他们，本宫需要一样东西。”
姜王后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一种能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原形’的秘药。”
“本宫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九尾妖狐！”
她要反将一军！
她要在苏妲己为她准备的刑场上，把苏妲己彻底钉死在妖女的耻辱柱上！
桂嬷嬷浑身一颤，她从王后的眼中，看到了同归于尽的疯狂。
“是，老奴……遵命！”
……
龙德殿偏殿内，气氛却是一片祥和。
苏妲己正教胡喜媚识字。
“姐姐，这个字念什么？好难写啊。”胡喜媚拿着毛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肉”字。
苏妲己揉了揉眉心。
她严重怀疑，这丫头的脑子里，除了吃，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殿门口。
是刘全。
他如今成了个闲人，长乐宫被封，他也没了去处，幸好苏妲己在帝辛面前提了一句，他才没被内务府分派去刷马桶。
“贵人！”刘全连滚带爬地进来，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崇拜。
“奴才听说了！王后接旨了！”
苏妲己点点头，并不意外。
姜王后是个极其骄傲的女人，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她必然会接招。
“奴才已经按您的吩咐，把话都放出去了。”刘全压低声音，谄媚地笑道，“现在宫里都在传，说大王英明，早就看出真妖女是想嫁祸给您，这次法会，就是要让王后把那妖女揪出来，给您一个清白呢！”
“干得不错。”苏妲己随手赏了他一锭金子。
刘全千恩万谢地收下，又小心翼翼地问：“贵人，那……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真的要等三天后看戏吗？”
“看戏？”苏妲己笑了。
“我们不但是看戏的人。”
“我们还是，搭台子的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流云，声音飘忽。
“刘全，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请贵人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苏妲己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机。
“想办法，把这个东西，悄悄放到坤宁宫的香炉里去。”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包。
“记住，一定要在法会开始前的那个晚上放进去。”
刘全接过纸包，入手极轻，他好奇地问：“贵人，这里面是？”
苏妲己回头，冲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
“是狐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