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里的紫雾还未散尽，林辰已退到西侧崖壁下。
他右臂紧贴着冰冷的岩石，小臂上那枚淡不可见的印记正微微发烫，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皮下游走。
方才煞老大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量子噬灵虫”、“三天后”、“啃成虚无”，
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印记里流淌的能量轨迹。
他指尖凝聚起一缕灵气，小心翼翼地探向印记边缘。
灵气刚触到印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场牵引，顺着细密的纹路流转起来。
这感觉绝非魔道功法的阴寒，反而带着一种……规整的秩序感，像是水流汇入了精密的管道。
“不是诅咒，是结构。”
林辰喃喃自语，突然想起联邦科学院的分子动力学实验室。
那时他曾用原子力显微镜观察过碳纳米管的结构，那些由碳原子整齐排列成的中空管道，
与此刻灵气流经的轨迹，竟有着惊人的相似——都是为了让能量以最小损耗流动。
他猛地起身，目光扫过满地的令牌残骸。
碎块上残留的幽蓝灵光已渐渐消散，但在阳光下，某些断面却泛着极淡的金属光泽。
林辰捡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指尖灵气微动，将碎片表面的尘土剥离。
碎片断面露出细密的纹路，比头发丝还细百倍，用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但当他将灵气凝聚成丝，探入纹路深处时，心脏猛地一缩——这些纹路不是刻上去的，是“生长”出来的，
每个节点都对应着一个原子级的锚点，恰好能锁住灵气粒子的运动轨迹。
“是导管。”林辰的呼吸有些急促，“用纳米级结构构建的灵气导管。”
现代修真界的灵脉，本质是天然形成的灵气通道，但因地质变动常出现扭曲、狭窄的节点，能量传输效率不足三成。
可眼前这些纳米纹路，每个转折都呈完美的120度角，恰好符合联邦物理所推算出的“零损耗能量通道”模型——
理论上，这种结构的能量传输效率能达到百分之百。
那小臂上的印记，恐怕就是这种导管的“终端接口”。
“嗤。”一缕灵气从指尖溢出，不小心触到了地上的锁魂链残骸。
链身已失去灵光，露出乌铁本色，但链节连接处的纹路却与令牌碎片如出一辙。
林辰突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方才九宫锁魂阵的灵气轨迹虽按六十四卦运行，但其核心的能量传输，全靠这些纳米导管在引导。
“幽冥三煞根本不懂这东西的本质。”
他眼神亮了起来，“他们只知道用阵法驱动，却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上古文明的能量技术。”
当务之急，是看清这纳米导管的完整结构。林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崖壁缝隙里嵌着的一块水晶上。
那是三天前暴雨冲下来的灵气结晶，此刻正折射着阳光，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快步上前，指尖灵气迸发，将水晶切割成巴掌大小的薄片，又从储物袋里翻出半块破碎的令牌——
正是方才被他斩断的阵眼法器残片。
“原子力显微镜的原理……灵气替代探针，水晶做载物台，令牌残片的锁魂纹提供稳定的磁场……”
林辰的手指飞快动作，将水晶薄片打磨成光滑的镜面，又用灵气在镜面边缘刻出三个微型凹槽，恰好能卡住令牌残片。
这是他临时拼凑的“符文放大镜”——用灵气模拟扫描隧道显微镜的探针，通过检测灵气粒子与纳米纹路的量子隧穿效应，将微观结构投射到水晶镜面。
原理粗暴，却可能是此刻唯一的办法。
当他将水晶镜面扣在小臂的印记上，指尖灵气缓缓注入时，镜面突然泛起一层虹光。
起初是模糊的光斑，随着灵气功率的提升，光斑逐渐清晰，化作无数条交错的银线，在镜面上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镜面上的纹路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每条银线都是由一个个球形节点串联而成，节点直径恰好是一个灵气粒子的大小，而节点之间的距离，
精准到了0.1纳米——这是量子隧穿效应的临界距离，既能让灵气粒子稳定传输，又不会因距离过近引发能量逸散。
“分子级精度……”林辰的指尖微微颤抖，“现代科技最高只能做到5纳米的可控组装，这东西……至少领先联邦科技三百年。”
他转动手腕，镜面随之移动，逐渐覆盖了整个印记。
当镜面移到印记中心时，银线突然汇聚成一个螺旋状的结构，像是蜷缩的蛇，而螺旋的末端，
竟延伸出一缕极淡的光丝，穿透皮肤，直往地下延伸。
“它在连接什么？”
林辰立刻调整灵气频率，将探测深度提升三倍。
镜面上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光丝在地下半丈处分成了三股，每股又继续分叉，像是根系在土壤里蔓延。
他耐心地追踪着，光丝穿过碎石层，穿过坚硬的岩层，一直往下……往下……
直到镜面显示深度达到九百七十三丈时，光丝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氤氲的蓝光，在镜面上缓缓起伏，像是隔着毛玻璃看到的湖泊。
“到尽头了？”林辰皱眉，正要加大灵气输出，蓝光里突然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屏障上布满了复杂的符文，与令牌碎片上的纳米纹路同源，但规模庞大了无数倍，像是由亿万根纳米导管编织成的巨网。
“是封印。”林辰瞬间反应过来，“这些纳米导管的另一端，连接着被封印的东西。”
他指尖灵气再提，试图看清屏障后的景象。
镜面蓝光剧烈闪烁起来，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但就在闪烁的间隙，林辰瞥见了一幕让他头皮发麻的景象——
屏障后不是实体，是“光”。
一团翻滚的光，时而化作无数细小的粒子，时而凝聚成致密的光球，每个粒子都在疯狂地碰撞、湮灭，却又被屏障牢牢锁在原地。
这不是灵气，不是魔气，甚至不是联邦已知的任何能量形式——它太“纯”了，纯到只剩下最本质的质量与能量的转换。
“反物质。”林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
联邦科学院曾用大型对撞机制造过反氢原子，那些粒子与正物质接触时产生的湮灭反应，与镜面上闪烁的光，一模一样。
而能稳定容纳反物质的，只有理论中的“反物质反应堆”——用能量场约束反物质，通过湮灭反应释放能量，其效率是核聚变的千万倍。
上古文明竟造出了这东西？
就在这时，镜面突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林辰低头看去，只见他方才注入的灵气，正顺着纳米导管的纹路，在镜面上汇聚成一串符号。
不是修真界的符文，而是……他瞳孔骤缩，那是联邦通用的物理符号！
E=mc2。
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水晶镜面上。
E是能量，m是质量，c是光速——这个揭示了质量与能量本质关系的公式，竟出现在上古文明的封印上。
“他们懂……”林辰的声音有些发颤，“上古文明不仅懂量子力学，还懂相对论。
他们用反物质反应堆提供能量，用纳米导管传输能量，九宫锁魂阵……恐怕只是反应堆的‘外围校准系统’。”
那幽冥三煞，不过是拿着钥匙却不知道门后是什么的蠢货。
就在他试图解读方程周围的辅助符号时，镜面中代表“c”的符号突然闪烁起来。
不是微弱的明暗，是剧烈的、刺眼的闪烁，像是电路短路前的火花。
林辰还没反应过来，右臂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小臂上的印记猛地发烫，皮下的纳米导管像是被激活的血管，疯狂地抽取他的灵气。
“不好！”
他想切断灵气供应，却发现那股力场已不受控制。
镜面上的质能方程开始扭曲，“c”的符号越闪越亮，最后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炸开！
林辰被气浪掀飞，撞在崖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
他挣扎着抬头，只见峡谷中央的空气正在扭曲，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
而百里之外的黑风岭火山口，此刻正发生着诡异的一幕——
三道身影突然从虚空中摔了出来，正是本该早已逃远的幽冥三煞。
“咳……咳！”煞老大趴在滚烫的火山灰里，茫然地看着四周。
刚才他们正借着紫雾撤退，突然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们拽入了黑暗，再睁眼时，已到了这鸟不拉屎的火山口。
“大哥！老二他……”煞老三的声音带着哭腔。
煞老大猛地转头，只见煞老二躺在不远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逃逸，像是被什么东西分解了。
煞老二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眼球里倒映着天空中扭曲的光纹——那光纹与九宫锁魂阵的纹路相似，却更复杂，更诡异。
“是那个符号……”煞老大突然想起林辰镜面上的闪光，“那个‘c’字符号……它把我们传过来的！”
话音未落，火山口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暗红色的岩浆顺着裂缝涌出，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河流。
而岩浆表面，竟浮现出与林辰小臂上一模一样的纳米印记，只是规模更大，像是大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不……不可能……”煞老大瘫坐在地上，看着岩浆里的印记，脸色惨白如纸，
“九宫锁魂阵的古籍里说，‘校准坐标’只是为了……为了让‘它们’更容易找到门……”
他话没说完，岩浆里的印记突然炸开，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将天空中的云层染成了诡异的紫色。
而千里之外的峡谷里，林辰正捂着右臂，死死盯着水晶镜面。
镜面上的质能方程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新的符号。
这些符号他从未见过，却能隐约感受到其中的含义——那是一种坐标，一种指向，而坐标的终点，正是黑风岭火山口。
更让他心沉的是，小臂上的印记不再发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饥饿感”，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东西靠近。
他低头看向地面，那些原本静止的令牌碎片，此刻竟在微微颤动，
碎片上的纳米纹路亮起极淡的光，与他小臂上的印记遥相呼应。
“不是噬灵虫。”
林辰的指尖有些发凉，“煞老大骗了我。这印记不是为了引来噬灵虫，是为了……定位反应堆的封印。
刚才‘c’符号的闪烁，不是传送，是‘激活’。”
激活了封印的某个节点，也激活了所有与纳米导管相连的“终端”——包括他，包括令牌碎片，甚至包括百里之外的火山口。
峡谷里的风突然变大了，卷起地上的碎石和尘埃。
林辰抬头看向天空，只见紫雾之上，云层正在快速聚集，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
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里面钻出来。
他突然想起煞老大最后那句话：“我们只是给‘它们’打前站的。”
“它们是谁？”
林辰握紧了拳头，右臂的印记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细针游走的刺痛，而是一种……共鸣。
与天空中旋涡的共鸣。
水晶镜面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但林辰已经不在乎了。
他知道，三天后到来的，绝不会是什么量子噬灵虫。
那纳米符文，那反物质反应堆，那质能方程，还有天空中正在成型的旋涡……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恐怖的真相。
而他小臂上的印记，不是诅咒，是钥匙。一把被强行塞到手里，通往未知深渊的钥匙。
岩浆还在黑风岭的火山口涌动，煞老大的惨叫声被轰鸣的地洞淹没。
他最后看到的，是岩浆里的印记中钻出了一缕缕紫色的光丝，光丝在空中汇聚，凝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像是一只眼睛，一直布满了纳米纹路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而峡谷里，林辰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联邦科学院的紧急通讯。他划开屏幕，上面只有一行字：
“检测到异常空间波动，坐标：黑风岭火山口。波动特征与百年前‘启明事件’一致。速回。”
林辰的手指停在屏幕上。
启明事件，联邦最高机密之一，百年前突然爆发，又突然平息，只留下“空间裂缝”、“未知文明”、“能量失控”等零碎的记录。
如今看来，那根本不是突然爆发，而是被某种力量暂时封印了。
直到今天，被他无意间激活的纳米符文，重新打开了那扇门。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旋涡，旋涡中心的蠕动越来越清晰。
风中传来了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小的颗粒在空气中流动。
林辰伸出手，接住了一粒。
那是一粒尘埃，却在他掌心微微发光。他用灵气包裹住尘埃，送入识海仔细观察，心脏猛地一缩。
尘埃里，嵌着一个极小的纳米印记，与他小臂上的一模一样。
而这样的尘埃，正在随着风，飘向更远的地方。
“校准坐标……”林辰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九宫锁魂阵的真正用途，
“不是为了锁魂，是为了让整个世界，都变成反应堆的‘坐标’。”
天空中的旋涡越来越大，紫色的光芒穿透云层，照在林辰的脸上。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黑风岭，必须弄清楚反应堆的真相，必须找到关闭这一切的方法。
但他也知道，从他用灵气镜拓印下纳米符文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旁观者了。
他成了这个巨大谜题的一部分，成了那把钥匙的一部分。
而钥匙，往往是要和锁一起毁灭的。
风还在吹，带着纳米尘埃，吹向远方。
林辰转身，向着黑风岭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紫色的光芒中，显得格外孤独。